第三十六章任暴风雨袭过我的头颅
感谢老天爷的照应,也或许是老天也不愿意再与我为难,在我大学的最后一年里面,终于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同学们好象也忽视了我的存在,我也乐得个清闲。虽然奖学金已经基本上同我绝缘,但我也早已不对其抱什么奢望了。
虽然按照当初的政策,学费没有涨了,但当我们度过一个暑假回来之后,蓦然间发现学校饭堂的饭菜不经意间已经涨了许多,我不禁忧心起来,按这样的伙食水平发展下去,我岂不是又要度过一个极其紧张的一学年。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周永军给我汇来了两百块钱。随信还寄来了一封信,信中说他在暑假里托同学帮忙找了个地方打了两个月的短工,赚了也有一两千块钱。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我在家挖煤和夯砖的事,可能想到我的学费紧张吧,便给我寄来了这两百块钱。信中还说,虽然这两百元不多,但却是他两个月的工资的百分之二十了。因为他是本科,我要早他一年毕业,他还在信中期待我们在南国相聚。
我捧着这两张沉甸甸的钞票,心情无比的沉重。这是什么?这可是一辈子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啊。也是在这个时代,我暗暗的发誓,在我的有生之年,只要我能有机会翻身,定不会忘了这个患难兄弟伸过来的援手。
这个时候,班主任忽然召开班会说,为了增加集体的凝聚力,培养同学间纯洁的友谊,他要组织全班同学去南岳旅游。并反复的强调说,大学情谊可是人生中最纯洁的友谊之一,是人知当中最值得回忆的真情。
望着班主任一脸严肃的神情,我不由感到好笑,你老人家还知道要增加集体凝聚力,要培养同学间的感情?你一开学便自然的将自己的学生分成了几个等级,又将会了几个投你所好的人变得以几副面孔示人,你还配说纯洁的友谊?我也听说过别人的大学生活,他们当中或许真的有纯洁的友谊,但我这个一盘散沙般的班级永远不会有。学生科的这些堪比黑社会和老师们和这个为了一点小利便将各种社会的潜规则灌输给自己的学生的班主任是不是应该承担很大的责任呢。
为了杜绝部分同学不响应班集体活动的个人行为,班主任还三令五申的要求全体同学都要参加,并决定由班费报销其中三分之一的开销,尽管如此,我仍是对他们的活动不屑一顾。
尽管班主任将我们的同学情谊吹得天花乱坠,但我已经对自己的大学同学之情不抱任何期望。剩下的时光里,我们能相安无事的各自完成学业便是阿弥陀佛了。因此,他们要去南岳,我是想都没有想过。我不去南岳还有一点就是,每当我内心闪过一些想要奢侈一下的念头,脑海中便会闪过父亲佝偻着身子在夕阳下挥汗如雨的情景。父亲供我上大学已是十分的不易,我没有任何挥霍和奢侈的权力。
虽然离家才一个多月,眼看又是中秋节,我内心莫名又产生了一股对家、对父母的思念。同学们踏上了去南岳的车的时候,我也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尽管我起得很早,但拥堵的公交车仍是没能让我赶上上午的火车。这样我坐下午的车回家的话,到了县城已经是晚上了,那时已经不会再有下乡的车了。
大不了走路下乡,我对自己说。
其实这个念头并不是突然产生的。记得还在上高中的时候,便偶尔听到有人提起过,他曾经从晚上六点钟走了八个小时赶到了县城。从那时候起,我就有了找个机会步行一次的想法。虽然县城到家里也不过六十里路,坐汽车在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也要折腾两个小时。我以前从未想过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这么远的距离。而今,我还是想体验一下自己到底能不能坚持下去,我想借此磨炼一下自己的意志,并让自己的人生有一段不一样的经历。
下了车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小县城的许多小店早已经关上了门。好不容易找个夜宵摊吃了碗面,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望了眼黑漆漆的天空,我又买了个打火机。
从县城往老家只有一条大道。虽然路边极少看到光亮,但只要顺着大路往前走就不用担心了。到了实在辩不清方向的地方,再打着打火机认一下路就行了。
走了十几里路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两边有人家了,左右两边都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风吹起树叶,奏起阵阵的呜咽之声,如同无数的孤魂野鬼在哭诉一般。有时候刚转过一个山弯,突然间便看到一个黑影扑面而来,我不由心中暗自一惊,听说这个地方以前可是乱葬岗,内心里更是有些害怕了,只得壮起胆子打着了打火机去照,才发现不过是路边的一棵树而己。走了一段路之后,倒没有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于是胆子也大了些。
再走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估计路程应该有二十来里路了,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只一瞬间便将我的全身湿透了。雨水裹着汗水顺着流进了我的眼睛、嘴里,咸咸的、湿湿的。我只得不时的举起衣袖去擦拭,可转眼间的豆点般的雨水又打在我的眼上,隐隐有些生疼,几乎睁不开双眼。眼见雨越下越大,一时半会没有停下的意思,脚下也是感到越来越沉重,每往前一步都显得非常艰难,看到路边好似有个茅棚,也不管有没有什么鬼怪什么的,连忙一闪身进了茅棚,抹了一把脸,将衣服上的水拧了一下,但是湿湿的衣服贴着肉,仍是觉得极其的难受。
估计一下路程,至少还有一半多,而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我现在却感觉到又累又饿,此时的我,内心多么渴望能有一辆车子路过载我一程啊。
前面闪过一阵强光,透过雨帘仍能清晰地看到是车灯由远而近。是煤车,我心中不由一喜,再顾不上倾盆的大雨打在我的脸上,立即迎着煤车冲进了雨帘,远远的便向着煤车挥手停车。
煤车略略慢了一些,但当我试力靠上去时,它又飞快的开走了。
我不由心中暗骂了一句:这个司机怎么如此没有同情心。可刚歇了一会儿,感觉有了些力气,指望雨停下来是不可能的,只能高一脚低一脚的继续向前走。走不上几百米,又得歇下来喘几口气,然后又满心希望后面能有一辆车能捎我一程。
果然,没过多久,又辆煤车驶了过来。我这次站在了路中间不让开道。煤车看到前有人,果然停了下来,可当我绕到一边又走向驾驶室时,煤车又加快了速度开走了。
我心中感觉到恼怒不己,暗暗在骂这些没有一点同情心的司机。
后来我才听人说起。其实也不能怪那些煤车司机。因为我们是产煤区,经常有外地的煤车司机深夜来我们这边拉煤,却不曾想,司机们经常会碰见拦路打劫的混混们,更有甚者甚至丢了自己的性命,当时的风气之差,甚至十几岁的初中生都想搭这个顺风车捞一把。后来终于惊动了中央,发动了雷霆一击,又赶上了当时的严打政策,将六个合伙抢了一个煤车司机的立即抓现行,虽然他们每个人都只分了十五块钱,但性质确实太恶劣,有关当局没有怎么犹豫就立即判了他们的死刑。
但煤车司机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胆大,因为严打的风声一过,继续有铤而走险的人,或许我拦住的那两个司机也把我当作了拦路打劫的人,须是怪不得他们。
当那六个仅仅每人分了十五块钱的罪犯伏法的时候,村民们虽然叹息了一声,为了他们那六个年轻人仅为了十五块钱就丢了命感到不值。但也仅限于此。对于他们六个人的死,村民们并没有更多的惋惜。那几个在地方上就是欺男霸女、打架斗殴、寻衅闹事的泼皮无赖,他们死了倒也让附近乡里清静了许多。再说了,上面不是说要严打吗,小百姓们虽不懂乱世须用重典的法则,但心里还是觉得亮堂了些,这说明我们的政府对于治理地方治安,对于打击各种犯罪分子的决心有多少坚决,按这种思路只要坚持下去,那我们虽然现在过得苦一些,但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安稳。
虽然我们从电视中总是看到,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却仍在,英法诸国早被我们甩在了身后,赶美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我们的前途似乎一片光明。可我们摸摸我们口袋多了些的大票,数量上似乎是多了不少,可为何我们的日子却是越来越难了,难道我们都生活在电视以外的世界里?
反复思虑中,一直不得其解,后来某一天突然望见那些不住忙碌的草民们,却在突然间豁然开朗起来。古人原来早就对此有所概括:窃利者为钩,窃国者为诸侯。我们的祖先用前瞻性的语言精辟的概括了这其中的秘密。
而此时的我,则只能任由雨点打在我的脸上,心中默念着路边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心中想着,等到了某个村庄的时候,便该停下来歇一阵子了。然后歇上几分钟,便又继续前行。走到后来,雨渐渐小了些,最后终于停了下来。我的脚步也轻快了些。风阵阵的掀起我的衣襟,刮过我的脸庞,凉嗖嗖的,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为了不让自己感到冷,只得加快了脚步小跑了起来,不知觉间,衣服已被风吹干了。
天边开始泛起了鱼肚白,我终于可以看到家乡村庄的轮廓了。起早赶集市的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我稍稍松了口气,走了一整夜,原本以为挺不过来的,但终于让走过来了。从此,我的人生多了一段不一样的经历,再度回首,这段路原来也不是那么难走。虽然,如果再让我重走一遍这种路的话,我十有八九不会再去尝试了。
父母见到我一大清早敲开门,感到非常的惊奇,看着我又累又饿的样子,母亲忍不住埋怨:“就放这么两天假,你留在学校里多好。没事把自己弄成这样子。”我只能装作没事的样子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