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罗奇格看了看戴着头盔的芷青,问道。
伽布鲁的表情忽然间变得严肃起来:“外面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到里边谈吧。”
“好,进来吧。”于是罗奇格便把伽布鲁和芷青二人请到了屋中。
芷青放眼看去,这间屋子的布局倒和地球的民宅有几分相似,客厅的中央同样放着茶几一类的桌具,旁边摆着几把椅子,屋子的天篷上悬着琉璃的吊灯,地上则铺着白蓝色的地毯,客厅的内侧有几道门,应该是通往别的房间。不过,所有家具的形状款式都与地球世界大为不同,比如这里的桌子、椅子用都有六条腿,而每条腿都是一个六棱柱。罗奇格的家中很朴素,墙上没有额外的饰物,只是在门边刻着一些萨塔人的文字。
伽布鲁走进屋中,立刻便把门带上,然后才对罗奇格说道:“这位是穆星涵的女友,名叫李芷青。”说完,向芷青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把火盔摘下来了。
芷青摘下头盔,露出一头秀发,以及美丽的地球容貌。
罗奇格吃了一惊,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用汉语向芷青打了声招呼:“你好,李小姐。确实没有想到你会来到我这里,不过能见到你,依然是我的荣幸。”
罗奇格的汉语十分流利,发音也要比伽布鲁标准得多。芷青听了十分惊奇,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罗奇格,但由于心底还是有些害怕,所以只是点点头,并没有作声。
之后,罗奇格又对伽布鲁说道:“伽布鲁,你怎么回遇上李小姐?”
伽布鲁便把发生在菲林兹星系的事情简单说一遍,最后道:“勇士以信为本。我和星涵虽是敌人,但彼此都相互敬重,对他我不能食言。而且他的女友却只是一个普遍的平民,若落在哈森族手里,早晚会被折磨至死,我讨厌别人以强凌弱,就把她救了出来。不过军营毕竟不可能容下地球人,所以我想到了你,希望能让她住在你这里。”
罗奇格一笑:“确实,把她放在我这里再合适不过了。在所有的萨塔人中,恐怕只有我们两个和星涵比较熟了。而且我这样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子,也想找人作个伴。就让她呆在我这里好。”
伽布鲁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就多谢你了。我在军队中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就不在这里多耽搁了。有什么事你就联系我的副官吧。另外,李芷青她有些害怕,你也知道,在他们眼中我们是怪物,所以恐怕还点小麻烦。”
“我知道了,放心吧。”罗奇格点了点头。
之后,伽布鲁便告辞离开,罗奇格则把他送出了大门。
送走了伽布鲁,罗奇格回到了屋中。他看着满脸紧张的芷青,和蔼地笑了笑,说道:“别害怕,我是星涵的朋友。”
芷青此刻心中犹如揣着一个小兔子,惴惴不安。刚才罗奇格和伽布鲁的谈话都是用萨塔语,芷青并不清楚他们讲的是什么。虽然这两个人都向她表达了善意,但恐惧依然笼罩在她心头,毕竟他们都是萨塔人。不过,即然罗奇格向她微笑着说了话,她也不好再闭口不言,于是说道:“你……你们为什么都认识星涵?”
“星涵没和你提过我和伽布鲁的事吗?”
芷青摇摇头:“这一年里,我和他相处的时间非常短暂。有很多事,他都没来得急跟我说。”
“是这样啊。”罗奇格点点头,“看来星涵这段日子也颇为辛苦周折啊。”
“你……”芷青说着顿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你们和星涵最早是怎么认识的?”
“好吧。”罗奇格笑着说,“其实,我跟他的相遇是在一个奇特的四维空间。”
芷青听到这里一惊,她猛然想起了大伟和她讲过的四维空间的事,于是问道:“四维空间?你是不是还识认一个名叫宾大伟的地球人?”
罗奇格点点头:“看来大伟小伙子跟你说过这件事了。”
“是的。真想不到,我居然能亲身来到这里,并见到你,罗奇格先生!”芷青高兴地说道。四维空间的事,大伟之前是对她说过的。只是那时她觉得萨塔人的世界离自己很遥远,所以其中的人名也没有记太清,直到刚才她才意识到面前的正是星涵那里结下的朋友。芷青此刻如释重负,在这个异星世界,能遇到一个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是多么的难得和幸运。芷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罗奇格看着她笑了,也很高兴。于是请她落座,并到厨房准备了一些吃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罗奇格拿着一些水果还有一碟小甜饼走了出来,他把这些摆在客厅的茶几上,笑着说:“这些都是地球人可以吃的。这些小甜饼是我从老张那里学来的,不知道做得地道不地道。来,尝尝吧。”
芷青点头,于是一边吃一边与罗奇格聊了起来。罗奇格为人和蔼,所以渐渐地,芷青也越来越放轻。两个人一起聊了很多,包括罗奇格在四维空间的经历,以及星涵在地球接受审判的过程。听了星涵的遭遇,罗奇格也十分感慨,只是当他问及芷青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时,芷青却故意岔开话题,避而不谈。
两个人聊了很久,不知不觉中夜幕已经悄悄地降临。两个人吃过了东西,罗奇格也给芷青安排了住的房间,之后又邀请芷青在他的家里四处看一看。
芷青在屋里转了一圈,之后又想到阳台上看一看。于是她推开门,来到了阳台之上。此时正是华灯初上之际,家家户户都点亮了灯。幽黑的夜幕映衬着万家灯火,那些从橱窗中射出的光线交相辉映,远远望去,仿佛天地间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只是不知道是大地倒映着星光,还是天空倒映着灯火。芷青看着这景色出了奇,她没想到在数百光年外的异星世界,居然也能见到这万家灯火的景象。也许萨塔人与地球人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只是两边的人们并不了解。
这时,她看到在自己的旁边竖立着一个高大的六棱柱形物体,这个物体上宽下窄,并被架在一个支架之上,似乎可以调转角度。
“这是什么?”芷青向罗奇格问道。
“哦,这是一个天文望远镜,用他可以观测远处的星星。”罗奇格说道。
芷青仔细一看,这确实和地球人的天文望远镜很相似,只是在地球上它通常是圆筒状的。“你们萨塔人好像很喜欢用六边形。”芷青说道。
“呵呵,确切地说,是我们蒂若曼拉族很喜欢六边形。因为6是2与3的乘积,而2和3又是两个非常基本的质数,2代表着对称,3代表着稳固,于是6就作为我们族的幸运数字传了下来,一直流传至今。”
“哦。那这个城镇是你们蒂若曼拉族的城镇吗?为什么那几栋建筑也是六棱锥的形状?”
“哦,不是的,这个城镇有很多部族混居在一起。不过蒂若曼拉族是萨塔世界最古老的民族,很多蒂若曼拉族的传统都演变成了整个萨塔人社会的文化,包括这些建筑的风格。”
“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不可看一看这个望远镜?”
“当然可以。”
于是芷青兴致勃勃地来到望远镜前,透过那些巨大的透镜向夜空中观望。在望远镜中,天上的星星顿时变得和原来大不相同,原来小小的一颗繁星在这里变得无比硕大,原来一无所有的虚空也显现出密密麻麻的星光。芷青看着这迷人的星空出了奇,但是她无法分辨出她看到的星星研究是哪颗,毕竟这个星球的星天与地球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很美,真的很美,不过我有些糊涂了,不知道这都是哪些星星。”芷青说道。
罗奇格一笑,指了指中天上一颗明亮的星星说道:“别的我说了你可能也不知道,不过这一颗我们都对它很熟悉,这就是达拉马恒星,你们地球人称它为先驱者星。”
“先驱者星。没想到它在远处看起来是这个样子。”芷青喃喃地说道。这是她最难忘的人生旅程开启的地方,在这里,她再次见到了星涵,随着他一起奔波辗转,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生死离别。没想到在这个外星世界的行星上,它又看到了这颗恒星的容貌。
罗奇格见芷青看着先驱者星出神,也叹了一口气道:“这颗星星对于我们来说都意味着很多东西。本来我有一个更好的望远镜,可以更清楚地观察到它,可惜它被人拿走了。”
“哦,是谁拿走的?为什么?”
“是我们萨塔政府的人。”罗奇格无奈地笑了笑,“他们怕我找到证据。”
“什么证据?”
“呵呵,说起来挺好笑的。在我返回这里之后,我才发现这70年间萨塔世界变了太多太多。因为我的遭遇离奇,所以萨塔政府特地派人来了解我的情况,我就把所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可是之后,他们认为我所说的都是疯话,说是我在宇宙中患上了妄想症,并要我接受心理治疗。”
“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说了地球人的好话,把老张他们形容成了友善、睿智且坚强的人。”
“可是,这是事实啊!”
“没错,但萨塔人世界似乎不需要这样的事实。我们的政府需要一个残暴、野蛮、无恶不作的地球人形象,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民发动对地球人的战争。”
“这太无耻了!”
“是的。不过我听星涵说,你们的政府也做着同样的事。”
芷青听了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语。罗奇格说的是对的,要不然她来到萨塔世界后也不会如此地害怕。
罗奇格接着道:“起初,我曾经反驳过他们,但后来发现我的反驳很无力。所有的人都相信地球人是邪恶的,我说的话只能被他们嘲笑为疯子。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反正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个从过去穿越回来的老糊涂。不过,就在前一阵子,他们没收了我的那台新式天文望远镜,原因竟是怕我从先驱者星的星光中找到70年前探险的证据。”
“70年前的证据?从星光中?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因为先驱者星距离这里大约70光年。70年前那里发现的光线会在现在到达这里,所以理论上,我们通过天文望远镜就能看到70年前发生在先驱者上的事。”
“原来如此!”芷青感叹道。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哈哈!哈哈!”罗奇格说着,突然开怀大笑起来。
芷青见了很奇怪,问道:“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你的望远镜不是被他们拿走了吗?”
罗奇格依然大笑不止:“正因为这才证明我没有疯,更没有什么妄想症,哈哈!”
“为什么?”
“拿走望远镜本身就说明他们害怕我找到证据,这恰恰说明了我的话都是真实的。其实就算天文台最先进的望远镜也无法看到70年前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因为与恒星的光芒相比,我们身上反射的光实在太暗淡,以至于现在的科技根本无法分辨出来。我本来没法证明的事,反而由他们的行动证明了,这哪道不好笑吗?哈哈。”
芷青听了也欣然一笑,但之后又露出忧伤之色,问道:“可是地球人和萨塔人之间为什么一定要把对方描述成恶魔,然后发动战争呢?”
罗奇格叹了口气,道:“是利益吧。在这个宇宙中存在着许多诱人的东西,能源,矿藏,等等,它们就像地狱里的魔鬼,唆使着人们为之展开战争和仇杀。”
“就为了这些资源和利益吗?我们真是太蠢了。”
“愚蠢,似乎也谈不上,这也许就是人类的天性。人类能够进化为万物的灵长,离开了欲望与贪婪也是做不到的。”
芷青听了低下头,没有作声。她感觉罗奇格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心里却不愿承认。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么我们两个文明就要一直这样你死我活地争斗下去吗?”
罗奇格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蒂若曼拉的哲人曾说过,矛盾会让事物得以进化。也许经过这数十几的战争之后,地球人和萨塔人可以找到一种更好的相处方法。”
“但愿如此吧。”芷青喃喃地说完,漫步回到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