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尽头,云龙山上。
灯火通明,闹嚷非常。
草树芃芃翠绿,似已将寨子团团遮住,远远望去,只能隐隐见几处屋檐露在外面。
若再继续往前亹亹,便会发觉这个寨子是落在一个断崖之上。
好一处隐秘的地方!好一个绝险的地方!
此时。
聚义厅中坐满了清一色的劲装汉子,大多是附近各山寨的总瓢把子(意为帮派或山寨的头号人物),云龙山的寨主穿云手刘大龙满脸笑容的端坐在堂中,比自己取了个媳妇还要开心。
显然,占山为王的寨主当然不会缺“老婆”,他只要够没良心,夜夜春宵也是容易。
不过,在他们眼里,钱远比女人重要。
而最上等的月照千里白,岂非最是值钱。
但穿云手似乎显得无比仗义,特意邀请各个山寨的瓢把子来比武夺神驹。
比武的资格也不贵,四个寨子各出三人,但各寨主无权参于,三局两胜,一人万两白银。
刘大龙感情是个傻子?区区九万两就敢冒这个险?可是附近的江湖人都知道穿云手刘大龙手下的好手如云,每年较量武艺,都是云龙寨大获全胜。
但有些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哪怕只存在一点点侥幸也不会放过,而穿云手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便假施薄惠邀请众人前来夺马。白花花的九万两白银虽然不多,但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拣白不拣。
聚义厅外的练武场上早已人头攒动,喝声雷动。
台上拳打脚踢呼呼生风,台下吼声频频叫喊连天。
穿云手倏地站起,双手抱拳道:“各位寨主且随我一起出去看看!听这动静,恐怕最终的赢家很快便要出来咯!”说罢便当先跃出,众人听罢,想也不想便紧随穿云手向门外走去。
台上是两个身着黑衣劲装的中年汉子,一人使掌,一人使拳,步法稳健,出招迅捷,单凭这两点,在这小山寨中已是十分难得的好手了。
穿云手见台上之人是自家寨子的兄弟和黑云寨的人,便对紧随而来的众寨主笑道:“原来是黑云寨的兄弟和本寨的兄弟对上了,看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哦。”
毒蛇沟寨主和石虎寨寨主见自己派出的手下已然败下阵来,神情变得十分沮丧,也无心去观台上之人的争斗。
而黑云寨寨主神情却变化多端,兴奋、焦急、忧虑,最后变为额头直冒汗。
因为台上黑云寨派出的人已经渐渐处于下风,眼看升起的希望就要成为失望,黑云寨寨主又怎能不担忧?
一旦侥幸胜了,那便是上百万两白银。
一切事物总是那么难以令人预料,云龙寨的的人因为急于求胜,导致气力消耗过快,拳法用老,反到开始被对方处处制约。
不多时便只听见一声重物坠地的响声,云龙寨的人被黑云寨的人一掌打出台外。
台下一片喧哗,有人欢喜有人悲。
欢喜的当然是黑云寨寨主,悲痛的也便就是云龙寨寨主。
在利益面前,似乎什么都变得一文不值。
黑云寨寨主心口好似落下一块巨石,悠然的笑道:“刘老兄,兄弟的人侥幸胜得一招半式,至于那马,也该带出来给我们看看了。哈哈!若是卖个好价钱,定忘不了兄弟你的好处。”
黑云寨寨主目欲喷火,暗暗朝自己人使了使眼色,强自展颜道:“老弟与众兄弟且在此稍等,我亲自去马厩将那月照千里白牵来。”
良久良久,众人早已等得不耐烦,黑云寨寨主正欲进去一查究竟,却见云龙寨寨主满面笑容的走了出来,手中还牵着一匹雪白健美的马。
众人不禁脱口而出:“月照千里白!果然好马!”
黑云寨寨主迎上前去,大喜道:“刘寨主果然守信,令老兄忍痛割爱,实在愧疚之极,我切将此马带回去,以后若有什么事用得上兄弟,只往招呼一声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一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样的话只要不是哑巴的人都会说,但又有几人是发自肺腑?
也许有很多,也许只有一个,也许一个没有。
没人知道,也没人想知道,更没人关心这个事情。
但事情总是变得那么快,正所谓未来无法预计。
云龙寨寨主穿云手一声冷哼,右掌猛地向黑云寨心口处击去,出掌既快又狠,可怜黑云寨寨主在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就这样死在穿云手的手中。
与黑云寨寨主同来的两个人见自家瓢把子突然被穿云手一掌打死,不禁万分恼火,一齐向穿云手攻来。
只听见两声闷哼,那二人也已倒在血泊里。
树梢上皎洁的月光洒在嫣红的鲜血上,泛出粼粼的红波,虽然美丽,但映在眼中却是那么的不舒畅。
云龙寨顿时一片死寂,毒蛇沟寨主和石虎寨寨主面孔苍白,身子也已微微颤抖。穿云手双目匆匆一瞥,便哈哈笑道:“两位寨主且莫担心,何寨主和这两位弟兄只不过是突发疾病而亡,我们三人明日便去替他打理黑云寨,你们看可好?”
毒蛇沟寨主和石虎寨寨主见自己力单势薄,故都唯唯诺诺的应道:“一切全凭刘兄主意。”
刘大龙笑道:“哈哈,很好!很好!来几个兄弟快把这三人的尸体好好厚葬。”
正在此时,忽然寨门口奔进来一群人。
灯光散射下,一个粉面金冠、身着白衣的俊朗壮年出现在群寇面前。
云龙寨寨主穿云手见义弟李三和黑云客栈的掌柜竟然尾随在一个陌生壮年男子身后。顿时感到惊愕万分,朗声道:“老二!这个粉面汉子是谁,怎地从未见过?”
穿云手此话一出,寨子里的人都把双目转移到白衣少年身上,顿时便传出一阵低声细语。
李三快步走到穿云手身旁一阵耳语,穿云手听完后神情显得愤怒无比,向简傲招了招手,冷笑道:“小子你且过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生得三头六臂、异于常人,别以为自己仗着微末技艺就敢在人前口出狂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既然敢来此拆你大爷的台,为何连个万儿都不敢报。哈哈!”台下又是一片喧哗之声。
简傲目光扫了扫地上的尸体,淡淡地道:“阁下手段倒是毒辣得紧啊!至于我的万儿,无可奉告!江湖人行江湖路管江湖事,即使我只是一介无名小卒,今天说不得也要向死去的三人讨个公道了!”
穿云手只气得怒火中烧,二话不说就猛地一掌击向简傲,简傲却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听见“砰”的一声,穿云手竟被反弹至三丈开外!
简傲依然傲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嘴角还挂着微笑。
群寇皆惊,同样是穿云手制命的一击,但是打在简傲身上却被反弹!
良久良久,又归为一片沉寂。
月下嫣红的鲜血已然凝固,月下的人儿一动不动。
终于,被反弹倒地的穿云手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左手捂着胸口,用右手慢慢的擦去嘴边的血渍,稳住了身子,恨声道:“阁下果然好功夫,大爷今日算是载在你小子手中了,哼哼,你也是冲这匹‘月照千里白’来的吧,又何必堂而皇之的说什么江湖人管江湖事,嘿嘿!嘿嘿!”
简傲一阵叹息,淡淡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心下一阵愧疚,毕竟自己手上也沾过人血,即使那些都是魔教中人。
微微迟疑一下,便摸出一支烟云寒针正欲闭眼发出。
忽然,梅香拂过,话语飘来。
“不望威名扬,但闻梅花香。玉萧音满天,银刀映人间。踏雪乌龙驹,月照千里白。今日令主来,梅花凌空开。”语声细柔动听,似从远处传来,穿云手等人闻声面容倏变,齐声道:“吾等无知,不知梅花令主和银剑四使侠踪至此,未待远迎,还望恕罪!”
踏雪乌龙驹!江湖人都知道那是梅花令主的坐骑!
梅花令主首出江湖,群寇既喜又忧。
简傲暂且收回烟云寒针,慢慢地回过头来。
只见五个少女已然到了山寨门口,一人捧剑端坐在马上,四人执剑分左右立在马旁。
五个少女都是十八年纪,马旁四个少女皆是一身雪白罗衣,下着淡绿色紧身裙并被一白色腰带系在细腰上,裙下粉红色的裙摆上镶有小朵的淡黄色菊花,且洁白的衣裳上还绣着一朵手掌般大小的绿萼型梅花。三千秀发垂肩,面目秀美诱人,皆生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雪白的玉手紧握着一把银剑,银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刺人双目,特别是四个少女的双眸,似能放出寒箭一般,十分灵动亮丽。
四个白衣少女中间的少女更是风华绝代,一身火红的罗衣上绣着一个海碗大小般的红梅型梅花,粉红色的紧身长裙下露出两只粉红色的木底布鞋,一条丝制的白带将长裙系在蜂腰上,如玉脂般的芊芊手指将金光闪闪的宝剑横放在马背上。那少女额头微微一抬,淡淡地墨眉如翠羽光滑亮洁,一双明眸静如明珠,动若秋水,雪白的秀鼻如琼瑶醒目,淡淡的粉唇抿着,双目展开,望了望众人,如削匆根的玉指慢慢地收紧缰绳,朱唇微微一启,便露出白如瓠犀的皓齿。面如春晓之花,肤如凝脂,仿佛轻轻一拈,就能掐出水来。如云的秀发分两层散开,紧添肌肤的里层发丝披肩,外层的秀发垂在耳边。此种绝妙风姿,生花妙笔再难画出,风流才子纵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难写尽红驹上少女的美貌神情。而红衣少女kua下的踏雪乌龙驹亦是健美无比,全身通体墨黑,火红的长鬃如尖刺般光滑笔直,时不时发出冲天的长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