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君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在石阶上休息片刻。这个大寨子聚集了数千荒人,伤病人员竟达三百多人,其中有一半还是重伤号。刀剑伤、火枪伤、魔法造成的伤害等等,外伤内伤症状不一,其中不乏陈年古旧的寒腿老胳膊,情况颇有些复杂。
莫少君在欧洲学医多年,医术已有相当造诣,就算是开膛破肚的大手术也有较大把握。限于蛮荒之地缺少合用的药物与器具,莫少君从欧洲携带来的医疗急救包早已经在逃亡途中丢失,一身医术也只发挥个四五成。加上大风寨一师一徒两位巫医的特殊手段,三人合力堪堪将场面镇住。
身体上虽然累,心里却颇有成就感,荒人对她已经很友善很恭敬。能让伤患脱离痛苦令她感到开心,她的志向本来就是当个医师,而不是跟着老约翰去掘墓摆弄骨头。
休息了一会儿,莫少君感觉到力气恢复一些了,便站起身来。突然一双粗壮有力的手从背后将她抱住,莫少君惊叫一声,想都没想反腿朝后面撩去,身后唉哟一声痛呼,正中要害。她这招“佛山无影脚”可是经过高人指点,可谓防狼必杀技。
花田错双手捂着跨间要害疼得哇哇跳脚,想不到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竟比那没人要的婆娘还要阴毒。一时大意竟受到如此大的伤害,疼得他眼泪涟涟。
莫少君如受惊的兔子,连头都不敢回拔腿便跑,穿过两排吊脚竹楼,终于见到被锁在石柱上,头上还挂着一片菜叶的天问。莫少君眼中一热不由自主流下惊喜的清泪。莫少君拍着酥胸躲在天问身后,一阵急跑又惊又吓只觉口干舌燥,呼吸困难一时说不出话。
虽然不敢回头,却也知道被她踢中要害的正是那个花田错,此人或是殷勤搭讪,或是借口治伤……不止一次对她纠缠。只是这段时间她都埋头在治疗之事上,几乎没有离开过为伤者临时腾出的吊脚楼,实在是累了也就靠在角落眯一会儿。加上大风寨的巫医五姑对她颇为照护,花田错纵然心有歪念头,愣是没有找到机会。
莫少君知道这花田错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下意识就往天问那跑,直觉只有天问能够保护她,而她那便宜老师约翰先生,她压根想都没想起。不要坑她就算不错了。
天问惊疑地望着莫少君煞白的俏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见到一个青年荒人从刚才莫少君来的方向跑过来,此君两条腿辫着走路,脸上表情更是古怪,天问认得正是花五花田错。莫少君见到花五追来,更加害怕,纤手紧紧抓住天问的手臂,娇躯颤抖。天问不用问大概也明白了,这个花五在打莫少君的歪主意。
花田错在天问面前停下来,一面倒抽着冷气一面对躲在后面的莫少君邪邪说道:“怎么不跑了,小美人。这么泼辣那还了得?踢坏了哥哥的命根子,你得陪来……乖乖跟哥走,不然哥哥真生气了。”
花田错也是无意间看见莫少君一个人独自坐那儿,一时心动,但也只是想抱上一抱,聊表安慰。毕竟莫少君是青离圈定的人,青离没答应他可不敢造次。没料到便宜没占成反倒挨了一脚,这一腿倒把他的色胆也给踢出来了。心中莫名窝了一把邪火,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教训教训这个泼辣的小东西。
花田错邪笑着向莫少君抓去,看都没看隔在中间被锁在柱上的天问,是他亲手将天问锁上石柱,知道他中毒未解,没什么威胁。
突然,花田错脸上无比*荡的笑容冻结,接着转变为比先前更加古怪的表情,又象是极度的痛苦,又象极度的满足,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接着缓缓蹲下身去,双手抱住裆部,一头插在地上,慢慢在地上滚过来又滚过去。然后眼泪鼻涕一齐下来,嘴巴半张半合如脱水垂死的鱼,依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莫少君本来无比害怕,却见花田错突然又这样,心中不明白,难道自己踢的那脚当真那么厉害。这人到底是羊癫疯还是真给自己踢坏了?
花田错悲愤交集,此时恨不得立刻死去,自己的命根子竟然在一会儿功夫被人踢中两次。这次好象真的断了,手上湿湿的,是血吗?不活了,不活了,男人要是没了命根子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也是生不如死。这个卑鄙的魔鬼,被四根铁链锁住手脚,竟然还能踢中自己,该死啊,明明有防备的,竟然还是躲不过那一脚……天问对自己这一脚也是相当满意,念动脚动命根子中,神来之脚,无影无踪,防不胜防。看来在木撬上小半日冥想,武功又有进步。踢这条*蛇一脚,小报了今日在蛇族所受之辱。还算是脚下留情,不然这一脚就算要不了他的贱命,废了他的*根祸种还是可以的。小惩大戒,大家都是男人自当懂得士可杀不可辱。
花田错足足在地上滚了半顿饭功夫,围观的荒人越来越多,众人都不明白花五尿屎齐流在地上抽什么风?
花田错羞愧欲死,咬咬牙大叫一声,跃起身来拔出腰上的苗刀,朝天问照头砍去。不将这混蛋斩上十刀八刀难解心头之恨,两次坏我好事,此仇不共戴天啊!屎可忍尿不可忍!
莫少君在天问身后看得明白,尖叫一声,竟伸手去挡。这傻姑娘在惶急之下也来不及去想这一刀下来她的纤纤玉手就会分身离家,心里只想着替被锁住的天问挡一下,毕竟是自己连累他。
苗刀在天问头顶半尺停住,并不是因为怜香惜玉不忍斩断莫少君的手臂。莫少君虽然有心替天问挡刀,但毕竟没有真正练过武功,如何快得过含愤出刀的花田错。
花五本来疼得惨白的小脸不住抽搐,脸颊那只蛇头刺青诡异扭曲,就像被猎鹰盯住的小花蛇一般,无数冷汗从脸上淌下。
女猎手小草天然呆的脸孔出现在人群之外,就这么抱着大弓面无表情地慢慢走进圈子,黑亮如冥的大眼睛只是定定对着天问,好像中间完全没有隔着一个举着一把刀站在那儿的花田错。
花田错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双肩一塌一声不吭钻出人群,辫着八字腿朝一个方向跑去。花田错心中拿定主意,一定要找巫婆帮他占一卦,最近为什么会这么衰?
小草走到天问面前,一言不发,伸手将他头上肩上的烂菜叶破草鞋一一摘掉,幽幽黑眸中渐渐蓄积风暴。
天问和小草静静对视,匆匆数次见面,几乎都是在危急之际,从来不曾有过交流,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他从来没听过女猎手开口讲话,却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哑巴。
小草有一双非常奇特的大眼睛,深不见底的眸光比永眠的夜还要黑暗,料谁见到都会惊异,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子,竟然有如此深邃的眼神,转盼之间亮若北极之辰。发怒的时候眼神比那匹黑豹还要危险,安静的时候如刚出生的婴儿那般纯净。
天问清亮的目光第一次深深探进小草眼底,那里对他没有设防,深邃美丽如夏夜的星空,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如最纯净的山泉在两人心间默默流淌。
女猎手退后一步,拔出腰间短刀,铮铮数声,将锁住天问手脚的铁链尽数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