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野侥幸从凤仙手上夺过第零使徒，重新开启星魁模拟呼吸功能，挣扎着窜向头顶上方，终于长出一口气。
事情发展到现在，总算没有辜负凌君器付出心血。
张牧野挪动身躯，周身气流涌动，疯狂地锐减回到地上世界花费时间。
他驱使头颅奋力钻出铺设着无数细小冰晶的海面，攀爬到零碎冰块上，控制身体热量烘干湿透的非防水衣物。
张牧野紧盯着脚下泛起波澜，突然一阵怅然若失。
草本金时始终关注张牧野可能出现方向，霎时间发觉目标身影，通讯器接通张牧野号码，关心道：“没事吧，那女人呢？”
张牧野面色凝重注意到锁神阵存在，慢慢走向凤仙施展剑阵，回答道：“那女人还在下面，第零使徒现在在我手里。”
他心中没有分毫获胜的喜悦。
张牧野只知道一场暗算结束，另一场暗算才正要开始。
春雨，千万别试图从我手中夺过第零使徒。
第零使徒，必须要死！
军刀透过折翼匕首感知触觉，明白张牧野此次深海寻物业已得手，露出安慰笑容，知道凤仙必不会继续围困他们。
春雨这趟与和平主义者交手的目的已在张牧野努力下完成。
至于代表和平主义者的凤仙，恐怕也只能接受这样结果。
张牧野沉默着靠近锁神阵边缘，蓦然激愤地一拳打在坚硬的无形屏障上。
“啊！”安雯惊慌地出声，目睹张牧野意外举止，不敢置信地伸出双手，遮掩自己扩张的樱桃小嘴。
她话音刚落，憋在嘴边的言辞和跟随心意的动作无一不被左右适时阻止。
左右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张牧野突如其来的古怪举动，面对身旁众人做出噤声手势。
痛，撕心裂肺的痛！
锁神阵禁锢何等严密，若是张牧野这般毫无理智的拳击可以打破凤仙布置下牢笼，军刀他们早就把这剑阵搅和得支离破碎，脱身而出。
显然这种声势虚弱的进攻对于锁神阵毫无作用。
张牧野不敢不顾地拼命宣泄拳劲，饶是身边之人都不是易于之辈，也忍不住屏住呼吸痴痴凝望着他纵情行为。
十指传来震慑经脉的颤抖感，延绵地牵动张牧野单薄身躯，不由自主地扩散到他全身，泛起张牧野内心无数波澜。
天地刹那，仿佛只余下飙飞血红！
张牧野冷冷扫视过手指骨关节皮肤破损处流淌的鲜血，宛如失智野兽般奋不顾身地接连出拳，一拳一拳轰击锁神阵表层。
痛，还不够痛！
这点痛，肯定比不上凌君器坚持四阶基因锁时的痛；这点痛，肯定比不上凌君器毅然爆炸一切念头时的痛。
张牧野癫狂地和锁神阵这没有生命自主意识的阵法抬杠，甚至不惜利用额头鼓足力气，撞在牢不可破的屏障之上。
头脑发昏，却挡不住眼角激动热流。
张牧野以为自残引致的快感能够盖过同伴殒命带来的无助伤痛，没想到越是伤害自己，越是忆起凌君器在他脑海中模糊音容。
逝去的，再是弥足珍贵，也难以驻守心中。
张牧野恍惚间发觉自己开始有些忘怀关于凌君器的一切，霎时间愣在当场，手脚不知所措地贴在锁神阵上。
“牧，没事了。这不是你的错。”星魁眼见张牧野终于冷静下来，淡然出声道。
张牧野冲动过后的身躯显得无比疲惫，他无所依靠地坐到地面，背靠着坚守自己岗位的锁神阵，下意识举起手背，擦去自己鼻尖肮脏的绿色体液。
手背沾染的鼻涕在星魁意识*作下瞬间挥发在空气中。
张牧野抬头紧盯着极地黑夜下曼丽极光，怵然站起身来，平静道：“我没事。”
星魁知晓张牧野这般情绪发作，不单单是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凌君器死去，却无能为力，当中也包括之前在不灭城中没能引领恶禅走向自由的余恨。
短短时间，恐怕张牧野不止两次意识到自身力量的不足。
他艰难地挪动步伐，显然刚才片刻心力的消耗惊扰了张牧野精神海的安宁。
安雯殷切地扶住张牧野蹒跚脚步，低声道：“不要勉强自己，想哭就哭吧。”
张牧野突然洒然一笑，一改先前阴郁面容，雀跃道：“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吗。我为什么要难过，哈哈哈哈……”
然而他的笑声远比哭声消散得更快。
张牧野耷拉着脑袋，托起手掌挡在眼前，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要看了，我也不想哭得这么难看。”
军刀理解张牧野这般纠结情感，索性安然等待他恢复常态，漠不关心地关注着海面变化。
凤仙，穿越深海层层封锁，犹如天边一道流火诧然现身半空，眼神超脱头顶极光阻挡，尽情地审视着诸天星辰。
她倏地一声长叹，构筑锁神阵的四柄飞剑顺从她念头召唤，立刻遁回她体内。
飞剑离去，锁神阵自然瓦解。
第八使徒娇小身躯活动，躺在惑手掌中，温柔道：“惑，我们自由了。你说你叫惑，那我叫什么好呢？”
惑轻巧地把自己手掌举到和视线齐平，同第八使徒眼神对接，疑惑道：“小八？”
“我不要叫小八。你再想想？”第八使徒崭新生命形态在惑眼皮子底下跳动，果断拒绝惑毫不费力的命名。
惑摇摇脑袋，不知所措地说道：“想不出来。”
第八使徒乍然扇动渺小翅膀，飞在惑面前，用纹理分明的手指点在他鼻尖，嗔怪道：“既然你想不出来，那我就自己想了！等等，容我好好想想。”
惑诧异地感知到第八使徒翩翩飞舞，钻入他耳朵中，不明所以地拉起脚边一脸沮丧的第四使徒。
第八使徒不动声色地跨过眼前坚韧耳膜，进入惑身体内部。
第四使徒倔强地坐在地面，愤然道：“不用你来*心我！”
惑果真听话，第四使徒刚有表示，立即松开那只拉扯他的手臂，默默走近张牧野。
第四使徒愤愤不平地原地转动，脸蛋被惑气得通红。
锁神阵消失那刻，凤仙声音尾随而来，响彻众人心中，冷淡道：“有心继续跟随组织的使徒就走向我，除此之外，我以后一律会当做叛徒处理。好了，军刀，我承认这次是我们和平主义者失利，不过相信你，不会试图阻止我离去吧。”
军刀踏前一步，昂然身躯挡在张牧野一行人面前，从容道：“凤大人，我们春雨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你们的去向，请自便吧。”
第六使徒醒得总是那般及时。
她耳闻凤仙话语，回头看看背后无动于衷的第二使徒、第四使徒和第八使徒，决然迈入沉重脚步，跟随凤仙。
凤仙何许人也，堂堂六阶中期能力者，当然受得起追捧，也经得住挫折。
她终究心神回复平和，从张牧野对她造成打击中走出来，无惊无喜地把场面所有变化纳入眼帘。
凤仙不难理解身下使徒们心路历程，毕竟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使徒。
她念头神光包裹第六使徒，形成玄妙莫测的保护膜，留下最后一句话，消失在众人视界，“张牧野，期待我们下次再见！”
第六使徒身体受到凤仙释放神力牵引，霎时间冲向无垠天空，脱离赛伯坦星球重力束缚，真正进入宇宙范围。
凤仙自然不可能无止境地保护第六使徒在宇宙中生机，然而到有和平主义者背景的最近空间中转站这段路上，她的实力足够保障第六使徒安然无恙。
军刀谨遵雷顿教授吩咐，既然最后是张牧野取得春雨垂涎的虫化神机，他就选择符合现实的那套方案。
雷顿教授关于情报分析确实精妙到一定程度，单是事先已经提供了几套方案，给军刀拿来对比参照。
张牧野收敛心神，直直凝视着军刀稍显动容的嘴角，先发制人道：“废话少说，你做不了主！等我面对雷顿教授时候，再商讨第零使徒归属问题。”
军刀想不到张牧野竟然事先洞穿他心思，不容置疑地否决他尚未出口的建议。
本来按照军衔，军刀该是张牧野上级。
然而面对气势如此恢宏的人类，军刀不得不沉吟道：“那好，这些麻烦问题我就顺手交由教授处理。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大家走吧。我已经联络军区内飞行器部队，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张牧野眼神射向冰雪覆盖的海面，凌然听见军刀声音，也不置可否，和星魁说道：“算了，既然没办法锁定那两件凌君器遗物，那就一切随缘吧。”
大海茫茫，搜索那两件偌大神装谈何容易。
若非像凤仙一般有特殊收宝手法吸摄宏源袈裟与率天兜，寻常人只怕翻遍这一片海域都未必能找到它们丁点踪影。
张牧野念头汇聚一处，转身告别这赛伯坦星球极地残余一切，淡然笑道：“好了，惑，我真的没事。”
惑困惑地眨巴眼睛，不停去拉扯张牧野光滑的衣角，闷闷不乐道：“野，笑一个。”
张牧野的笑，开怀时，也在肃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