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声怒斥着,竟是把毛巾啪的掼进了水盆里,溅起的水花翻腾了一下,又四散开去。
梁子乾突如其来的举动,温碧箫吓了一跳,仓促后退了一步,两手空空,十指乱动,看着铁青着面颊的儿子,泪水终于忍不住还是滚滚而下。
梁子乾愤然的看着手足无措的温碧箫,不屑的白了一眼,正要再继续斥责,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赶忙掏出来一看,是郝隽哲。
“喂,隽哲,什么事?”梁子乾淡然地打了招呼。
“梁伯伯怎么样了?本来想过去的,正好有急事必须我处理,一时走不开。”
“还昏迷着呢!你来了也插不上手,就先别急着过来了,再说我也找了陪护,有陪护就行,忙你的吧。”
梁子乾本想挂机,地听得郝隽哲急火火的说:“别挂别挂,不有事!”
听到郝隽哲说有事,梁子乾的眉头立马拧起了疙瘩。
“你又什么事啊?”
“我才听说慕容出了车祸,怎么回事啊?”
梁子乾已经料到郝哲一定是问这件他不愿意提及的事,脸色便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就直接问慕容好了!”
梁子乾这是故意!
他明明知道慕容琼蕤停机,自己都好几天没联系上她了,还故意跟来郝隽哲如此说,就是托词罢了。
“慕容停机了,我怎么跟她联系!”
显然,郝隽哲听出了梁子乾的情绪不对劲,声音里也便带出了不客气。
“她停机躲起来,我有什么办法啊!”
“是不是回娘家了?你没给那边打电话问问?”
听上去,郝隽哲的火已经到了舌尖上,他是强行压了又压。
“我也这么想来着,可是万一慕容没回娘家,没告诉她爸妈自己闯祸的事,我一问不就全知道了,你说那要好吗?”梁子乾的声音听上去不是询问,而是质问,毫不客气的质问,似是在责怪郝隽哲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听说妖娆死了,网上传了两天,又都删掉了,可是人们都知道了,都在传这件事呢!慕容不会判刑吧?”
郝隽哲越来越担心起来。担心把对梁子乾的冷漠给淹没了。
“我不知道,问丁旭尧吧,吊瓶空了,我要换吊瓶,挂了!”
没等郝隽哲回音,梁子乾竟是不客气地给强行关了机。
温碧箫是在安静的听梁子乾打电话来着,听到说吊瓶空了,抬眸看上去,还有一小截,得滴半小时。
梁子乾把手机塞进裤兜,冷眸看向温碧箫:“看什么看,跟你又没关系!水凉了,另换一盆热的!”
听到他命令的口气,温碧箫滞了一下,扫到他愠怒的神色,便赶紧弯下腰端了水盆去了卫生间。
一转身,泪水又是汩汩。在自己的亲生儿子眼里,她竟是连一个奴才都不如!
梁子乾眸子里冒着怒火,他在生慕容琼蕤的气!
车祸那天,他把她从公安局保出来,半路上她下了车不说,还直接停了机!
Md,平时吆五喝六的,出了事就软了!
跑!没有人给你罩着,你跑得了!别说停机,就是跑到天边,也照样给抓回来!
本来梁子乾是想要去慕容府上打探慕容琼蕤的情况的,可是,正巧,妖娆奄奄一息,要见田蜜蜜最后一面,紧接着就是梁麒麟生病。
一个女人是他的生母,一个女人是他合法的老婆,他讨厌这两个女,一个葬送了他的人生,一个毁了他的爱情!!
******
第二天早晨。
在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后,梁麒麟慢慢抽动了一下手指。
这一生命特征,虽然很是细微,却是被坐在板凳上的温碧箫那双倦怠的眸子给捕捉到。
以为是看花了眼,或是神志不清,温碧箫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眸子再看。
手指,又抖动了一下!
不是眼花,不是恍惚,真真切切的手动。
温碧箫把惊慌的视线转向梁麒麟的面颊。
随之,他松弛的眼皮也抽动了一下。塌陷的眼窝也抽筋般轻微的动了动。
“啊?醒了!”
心里暗自惊呼着,温碧箫神色一滞,一颗失衡的心竟是怦怦怦狂跳起来。出于职业本能,她抬起手臂按了呼叫。
大夫和护士急匆匆赶过来,仔细查看了状况,大夫十拿九稳地说梁麒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检查完毕,大夫护士鱼贯离去,李护士尾随在最后,她走了两步,折过身看着惨白着面颊没有一点精神头的温碧箫,带了一抹火气问道:“温护工,怎么又成你自己了,梁家的人呢?”
站在床尾的温碧箫温和的一笑:“噢,兄弟两陪了一夜,都累垮了,我让他们回去补觉了。”
“他们累垮了,你呢,瞧瞧,脸都什么样了?你是他们的妈还是他们的姑啊?让你一个人陪着,病人醒来连个家人都看不到,还上流社会呢!越是有钱越是没人情味,真不像话!”
李护士似是对有钱人带着很大的偏见,不满地控诉着,看样子,要是见了梁家的人她又要使出她的软刀子了!
“李护士,真的是我强逼着他们走的,公司里忙,事多离不开他们,白天我一个人陪护就行,你快忙去吧,没事的!”
温碧箫故意瞪大眼睛,显出神情饱满的样子,可是,她哪里知道,黑眼圈又怎能瞒过身体的高度透支?
“啊,忙着赚钱,不不管亲爹了?钱比爹亲是吧?”李护士向着病床上的梁麒麟扫了一眼,摇着头离开。
梁麒麟醒来,已经是在他昏迷了两天后。
温碧箫眼睛便一眨都不眨的盯着他的面庞,她满腹的千言万语只待他醒来!
她看到了他川字形的眉心痛楚地微皱了一下。她看到了他隐着威严的嘴角歪斜地扯动了一下。
“喔……”
他发出了一声极为虚弱的叹息,似有若无,听上去很是疲乏无力,连把眼皮撑开的力气都没有。
休息了片刻,他的眼皮哆嗦了两下,眼睛还是没能睁开。
“我……这……是……在……哪……儿……”
安静的病房里回旋者他模模糊糊的询问声,一字一顿,嘴巴难闭合,模糊得似是喝得烂醉如泥舌头直接不打弯,如果不是紧靠在他的身边,温碧箫根本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她锁住他的每一丝僵硬的表情,却是没有回答。
“是……不……是……一……个……梦……”
似是很累,梁麒麟停止说话,微弱地喘息着。
片刻后,他的无光的眸子裂开了条缝隙,视线弱得似是看不清事物,他积攒了力量,再次启齿。
“是不是……我来到了……阴曹地府……”
梁麒麟的声音虽然很低,却越来越清晰。
在连续问了几声都没有人回答后,梁麒麟便缓缓睁开了眸子。
恍恍惚惚之中,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坐在身旁的板凳上,穿着护工服装,微卷着的短发自然地向外翘起。
是一个大致的轮廓,看不清五官。
“哼哼……家……里……人……呢……”
显然,他有些着急,也有些失望,淡淡的口水沿着嘴角溢出来。
温碧箫扯了手纸给他擦拭掉。
梁麒麟似是记起了什么,痛惜的闭上了眼眸。
他想起了自己,生病住院了,在他醒来时竟是一个家人都没陪在身旁。他无光的眸子慢慢的转了转,似乎是在找什么。
“你在阴曹地府里,哪里会有家人?”
温碧箫还是忍不住淡然无味地回了一句。
“你是谁啊……有些熟悉……”
梁麒麟微睁着眼睛,斜视着温碧箫,只是暗淡着眸光随意的可有可无地问了一句。
“我是地狱里的一个鬼魂,专门派来伺候刚被打入地狱的恶魔。”
温碧箫开始进入复仇的角色,她正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真会开……玩笑……”梁麒麟精神状态渐好,“到底是哪位……”
“我是医院里的护工,专门负责陪护重症病号。”
“呃……”
梁麒麟微微应着,似是困乏得无法支撑,便又闭上了眸子。
温碧箫抬头看了看监护仪,那些红红绿绿的数据都在正常范围之内,也就是说,梁麒麟已经脱离危险期,从鬼门关回来了。
片刻后,梁麒麟再次慢慢地睁开眸子,比刚才似是有了一些光亮,他便测转脑袋扫了一眼温碧箫。
这一眼,他看到她的五官,虽然模糊,脸上顿时滞了一下,露出稍微的疑惑。
“你是护工……叫什么名字……”
吐字还是不怎么清楚,却带了警惕的声音。
“我们护工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我是001号。”温碧箫半点都没有露出自己的身份。
“呃……就是说……你是医院里……最好的护工了……”
“聪明人,每一件事都能表现出聪明来!”
温碧箫的声音虽然沙哑,听上去却是带了一丝讽刺意味。
就是从这一刻起,温碧箫的内心一下子带了气,竟是刺激了梁麒麟一句,他突然大瞪起染了惶恐的眼睛裹紧温碧箫的周身。
“是你!温——碧——箫——你……你……你终于找上门来了……”
显然,梁麒麟有些激动,他的声音竟是如此的颤抖。
他认出了这个护工,她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第一个夫人。
“梁麒麟,你说错了,并不是我找上门的,是你的儿子梁子乾非要医院配备全院最优秀的护工,医院才派我来的,没办法,我就来了,要是知道陪护的病人是你,我来不来,你比我更清楚!”
温碧箫顿了一下,重重的吞咽了口水,用力眨动了一下眸子,似是把胸内的气愤强压下去,尽量装作平静的样子,稳定了情绪,才又继续说下去。
“梁麒麟,你以为我想见你?我温碧箫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你这张丑恶的脸!你是世界上最没有良心的男人!你这样的黑心肠,就应该打入十八层地狱!”
说着说着,温碧箫还是愤怒了。
“梁麒麟,二十多年前……”
恶梦再次把温碧箫送回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深夜,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