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金虬的回归,天空中的黑暗完全散去,拂晓的光明已经完全降临了这一片土地,这片天险峰之战的主战场,随着而来的还有无尽的安宁,经历了绝世大战的洗礼之后,主战场上方的噪杂之音终于消散了。
连番的大战已使这片土地彻底变了模样,原先广袤的平原已完全消失了,一半化为了黄沙漫漫的沙海,另一半则成了被碎石掩盖的环形假山,四周数十里内的崎岖山脉完全被荡平了,或化为黄沙留在这片被后世称为‘风雷山’的传奇战场,或已抛向了遥不可见的天南海北,成为了诸多平凡石子中的一个。
但是任由四周的环境如何变化,即便是像如今的这般天翻地覆,那些躺在沙海中间的人完全没有心思观看这一切,此刻的他们都横七竖八倒在这昔日的主战场上,随着领袖的回归,他们心中的那一口气都散了,伤痕累累的身体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狼神万岁!浪身外岁!……”此刻那自应州大地各处传来的高呼声仍旧络绎不绝,穿越了千山万水,来到了主战场的上空,和那处处可闻的喊杀声混杂在了一起,成了诸人心头最美的声音,虽已疲倦不堪,但他们仍旧挣扎着不睡,听着这漫漫天雷之音。
“真没想到,我们竟然赢了!”不知何时起,诸人的眼眶湿润了,一切都恍如隔世,盘龙大劫似乎方是昨夜发生,梦魇般的过去时时笼罩着他们,追随在领袖的身后也不过是为了报仇泄恨,愿以命相搏,挽回他们失去的尊严,但他们却始终未曾想过胜利到来。
因为他们的敌人太强大了,强大到令他们窒息,如不是领袖挑起了重担,他们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即便是雪原苦修之时,他们的心中依旧没底,咬住牙苦修不过是为了报仇泄恨,以他们的生命为赌注,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但胜利依旧遥不可及。
整装待发离开盘龙山时,他们已经打定了不死不归的念头,几乎都已向那些死去活着的人告别过了,愿以自己的一腔热血洗刷掉所有的耻辱,再回故乡已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但是想不到这一战之后,他们都还活着,胜利是他们的。
再看看四周,他们的眼眶中的泪水更多了,和他们一同前来的盘龙子弟有万数之众,但现在活着的人却不足八百,昨夜那高高耸立的尸山是他们倒下的证据,但如今已化为了漫漫黄沙,再不知踪迹。
出山时,十万子弟追随在领袖的身后,用他们的一腔热血铸造了复仇之刃,要给昔日的敌人致命一击,如今他们大仇得报,但是这把复仇之刃也已残破不堪,多少人都将永远被埋葬在这天险峰下,又有几人能够回到盘龙故土?
“铁血男儿不流泪,起兵之日,恶寇不尽,死战不休!……”正在伤感之中,起兵时领袖的话又回响在耳畔,顿时他们的心中大震,经过血战的洗礼,他们所求不再是以命换人,他们要追随领袖斩杀掉所有的敌人,在这乱世之中建造一方乐土。
“狼神!”很快他们便擦干了泪水,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巴蛇头顶的黑衣少年,他们的领袖,这一刻,他们已经重为铁血大军,随时准备响应领袖的号召,追随他斩杀恶寇,只要心中的灯塔不灭,他们便永不会迷茫。
强悍的神明自天而降,将昔日的他们从梦魇中解脱出来,为他们铸造了懦弱的身心,现在又带着他们战胜了不可想象的强敌,他们坚信,追随着这个并不高大的身影,他们定可在这乱世中获得安宁。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注视领袖的时候,领袖也在注视着他们,透过大地战靴,他能够清清楚楚感知到四周的一切,自然也明白他派到这里的一万大军到底还剩下几人,还记得自树林出战,他们和自己说的话,雷鸣般的喝声仍回荡在耳边,说话的人却已长埋于此。
他们是战死的,按照盘龙山的规矩,他们死后可以进入祠堂,但是如今的他们都已经尸骨无存,脚下的哪一捻尘土,又是他曾相识的人?身为英雄的他们却只能像枚石子一般平凡地躺在这里,哪又有英雄所有的待遇?
自双亲死去之后,他的那颗心已经完全被冰封了起来,冷漠已是他的所有,那可以让他挣脱所有的枷锁,奔向他最想去的方向,不会受伤不会伤痛,但是不知为何,此时他的心却在作痛,是他带着这些人走上了失望,而他却还需要继续走下去。
此刻,唯一能令他心安些许的也就是唐婉三人的形势,白象大师不愧是世外高人,其炼制的灵药奇效无比,仅仅只是片刻,唐婉李应三人的面色已经好了许多,唐婉李应全身已再次被先天真气缭绕,开始自行疗伤,小白身后破碎的吼之虚象也在慢慢修复,以现在速度来看,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可以行动自如了,在局势糟糕的现在,这是个好现象。
“吼!”就在他心神稍缓之时,脚下忽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伴随着一声怒吼,巴蛇小黑也已苏醒了,巨大的身躯瞬间竖立在了天地间,一双金黄色的竖瞳闪耀着无尽疯狂,向着天空发出了怒吼,似乎还要和暴风厮杀。
在它的记忆深处,永远记住了那个被称为暴风的强者,因为他击败了它,更打败了它的主人,它现在仍旧停留在暴风自爆金虬被冲飞的时候,面前的一切都不是先前的模样,它似乎被遗弃了,它要为所有人报仇。
“糟糕!快撤!”唐婉三人疗伤时本已到了物我两忘的地步,根本察觉不到外界发生的一切,但是小黑这样折腾他们也坐不住了,一睁眼便看到它大发神威,连忙拉着身边的几个动弹不得的铁血大军向后跑去。
他们的实力虽然已经极强,但是还没有信心去和巴蛇对抗,毕竟这可是和暴风交手的神兽,其强悍已经超乎他们想象,除了跑根本没有第二条路走,心中不由暗自叫苦,好不容易能有个休息的机会,竟然还能有自己人发狂,实在倒霉。
“吼!”便在他们向外疯狂奔跑时,身后的小黑已经看到了他们,此刻它已经杀红了眼,凶性大发,根本无法不理会他们是谁,把他们统统都当成了敌人,金黄色竖瞳中寒芒闪耀时,血盆大口已经张开了,顿时,一股吞吸之力便笼罩了他们所有人。
“狼神救命!”黄沙滚滚中,地上的所有人都飞上了天空,向着小黑的血盆大口中飞去,便连唐婉他们三个也不例外,化成小黑点像个黑洞中飞去,他们都有些发傻了,铁血大军已经大声呼唤起来,他们是不怕死,但是被自己人吃了太冤枉了,只能向领袖求助。
“嘭!”便在小黑暴起发狂的那一刻,地上的金虬已化为一道黑影向天空飞去,紧接着,便传来一声巨响,小黑的下巴挨了一记重击,血盆大口瞬间闭上了,可怕的吞吸之力消失了,众人的心终于放下了。
“啊!”但下一刻他们都发出了尖叫,小黑是没吃成他们,但他们现在身在万里高空之上,要想下去就得自己想办法,纯粹的管杀不管埋,现在他们只能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自己下去,俗称掉下去,顿时满天都是惨叫声。
“吼!”但就在他们往下掉时,小黑已经再次发出了怒吼,金黄色的竖瞳立刻对向了那个攻击它的人,血盆大口已经再次张开了,对方能够重创自己的只有暴风一人,它现在终于可以为雨蝶报仇了。
“小黑,停下!别逼我杀了你!”紧接着它便看到了站在它眼前的那个人,那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那个一身杀气的少年,那一双血红色的竖瞳,四目对接中,强横的威压瞬间便笼罩了它的全身,令它动弹不得。
“吼!”小黑全身瞬间就被寒气笼罩,那一双眼睛它从未忘记过,那是它最为畏惧的东西,瞬间明白了它面对的谁,低吼了一声,金黄色的竖瞳中的凶光尽收,庞大的身体也开始变小,向大地上盘去。
金虬也随着它一起向地上落去,凭空向下看去,直接沙海的十里之内竟落满了人影,简直惨不忍睹,好不容易围拢到他身边的铁血大军又被打散了,小白麾下的野兽大军也被扔得到处,只是它们体型较大,相对重一些,先前升的不高,现在落得相对集中。
“可恶!阿虬这混蛋!他找的这是都什么帮手?”地上还站着的只有唐婉他们三个,看着落下了的小黑金虬,唐婉顿时一肚子都是火,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想不到竟还能再到鬼门关上走一趟,她本来还想再夸小黑几句,要不是它,战场的形势怕也不会这么顺利,有可能的话,她还想借用一下小黑,想不到小黑和金虬一样不靠谱,一想到自己先前一直押送的是这么一个危险的东西,她都心里发颤,现在就是金虬白送,她也不要。
站在她身边的李应小白虽然没有骂出声来,但是明显同意她的观点,李应算是快被他害死了,好不容易把伤治好三成,就差点进了蛇腹,只是他有素养不骂人,小白更委屈,它和小黑相识已久,想不到这家伙发狂竟连它也不认得了,实在可恶。
“你们都没事吧?若是没事,我说一下下来战法!”金虬看着他们问道,他也知道他们心里都有火,要是任由他们发作又得耽误时间,根本就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便谈到了下来的行动。
“没事!你说!下来怎么办?”听到他的问话,唐婉火往上冒,火还没发出来,便被他的话扑灭了,现在的局势要紧,她和金虬之间的账太多了,要算账只能等以后了,当即围上道,等待他下命令。
“唐婉,李应,小白,你们三个立刻前去支援李莽,今天百里之内,我不想看到任何土匪盟的援军!走脱一个,提头来见!”说到正事时,金虬脸上的冷漠又重了几分,便连声音也变得冰冷无比,眼中的凶悍光芒再次闪耀。
“是!”唐婉李应抱拳道,他们都是当世的英杰,掂得出轻重,现在暴风身死,天险峰危在旦夕,土匪盟必会死命来救,李莽在那里阻击援军,压力一定大增,现在必须倾尽一切兵力挡住对方援军。
“阿虬,若是有人投降,怎么办?”李应问道,现在暴风已死,胜利已经触手可及,土匪盟中的这些土匪一向贪生怕死,大战告捷之时,让这些人投降根本不是问题,但到底收不收却要看金虬的态度。
“一个不留!尽数杀绝!”金虬眼中寒芒一闪,冷冷道。
“明白!”李应点头道,身为志在苍生的南宫学馆弟子,以往面对这种杀戮,他必会倾尽全力去阻止,但自从来到盘龙山后,见到了那些为了复仇而拼命苦修的盘龙子弟,他心里的那道正义之盾已经龟裂,土匪盟中哪个不是亡命之徒?哪个手上不曾沾着无辜者的鲜血?哪个又不该死?若是仅仅放下了兵器,他们就可以洗掉罪孽,他们就可以活下去,那些死去冤魂的公道又在哪里?天道又在哪里?
更何况,这些人已经被投降当成了家常便饭,谁能分得清楚他们是真降还是假降?经次大战,铁血也遭受了重创,并没有那么多人手来看管他们,将他们留在后方,只会麻烦不断,还是杀了干脆。
“小黑,你带着兽群把所有人带回田泽!”金虬又转身对巴蛇小黑道,小黑对此没有意见,它本是凶兽极想去战场,但刚刚形势危急,金虬下手极重,打碎了它的下巴,本来还是一大战力的它现在受了重创,不得不回去了,而且它已经数次触怒金虬,再敢和金虬讨价还价,怕金虬真拿它开刀了。
“狼神,不可!大战尚未结束,我们不能脱离战场,请狼神让我们同去!”但四周的铁血大军立刻提出了异议,他们跟随金虬到此就是为了复仇,现在已到了最后一步,岂有回去的道理?
“你们身负重伤,再去战场只能寻死!”金虬毫不客气,直接给众人头上就浇了一盆冷水,不待他们开口便接着道:“让你们回去并不是让你们脱离战场,回去到田泽找白象大师,把所有人动员起来,准备接收各处的伤者。此战之后,伤者绝对不少,不可大意,若是让一人死在田泽,我就要你们的命,懂了么?”金虬冷声道。
“谨遵狼神令!”这时诸人才明白了金虬到底让他们干什么,连忙抱拳道。
紧接着,小白的吼声已经响起,分散在四周的野兽大军立刻奔了过来,将各处的铁血大军驮在背上,跟在巴蛇小黑的身后,准备返回盘龙故乡,完成狼神吩咐他们的新使命,以他们的方式再出一份力。
“狼神,我等先回了!”在小黑的带领下,兽群立刻浩浩荡荡向着沙海之外奔去,向盘龙山的方向奔去,虽已身负重伤,但兽群的行动仍旧快如闪电,瞬间只能看到它们留下的道道黄沙,还有他们对于神明的最后呼唤。
“阿虬,那你呢?”眼见兽群去远,沙海又安静了下来,李应忙又问道,金虬刚刚给所有人都派了任务,唯独没说他自己,但以他对金虬的了解,金虬绝对不可能留下不动,定是要闹出更大的动静。
“暴风已死,我去正面攻打天险峰!”金虬道,说着,他已转身向天险峰走去。
“阿虬,天险峰奇险无比,要不还是让我们和你一起去?”唐婉急道,金虬实力强横无比,能够斩杀暴风便足以说明此事,但天险峰自古便以险著称,金虬虽然强大,但是去单挑天险峰,太疯狂了,令她不由担心。
“做好你们自己的事即可,我的事不用你们担心,记住!走脱一人,提头来见!”但金虬根本就不曾理会,头也不回向天险峰走去,转眼间人已没了踪迹,只有冰冷的声音自天边传来。
“你……”遇上金虬这样的人,唐婉真无奈了,关心他他竟也是这副态度,真的令她心中火大,只是现在他人都跑了,她就是想发火也没出去发。
“算了!唐师妹,天险峰只容一人上下,我们跟去也是无用,我们还是快点去支援李师弟吧!他那里现在怕是已糟到极点!”李应看着金虬远去的方向,摇头苦笑了声,转身向杀声震天的方向掠去。
唐婉也无奈摇了摇头,向已经去远的李应小白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