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影飞掠而来,正是李龙阳和红豆二人。
红豆掠上楼顶,见到傲寒神情呆滞地坐在地上,不言不语,好像根本感觉不到有人到来,在他的身旁躺着无殇。眼见无殇浑身沾满血迹,纹丝不动地躺在那儿,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红豆心里一震,扑上前去,在无殇口鼻前一探,没有一丝生气。她身子一晃,脸上血色尽褪,只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死了?就这么死了?究竟还是来迟了一步。
她心里的痛楚渐渐扩大,刹那间弥漫整个身躯,使得身体不自觉得颤抖起来。她俯身温柔地抱起无殇的上身,搂在怀中,转头看着傻坐在一旁的傲寒道:“你杀了他?你真的杀了他?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他是你的好朋友啊!”
傲寒仿佛根本没有听见红豆在说些什么,只是眼神空洞地回望着红豆,喃喃道:“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
红豆听到这个预料之中的答案,终于忍受不住,哭出声来,她拼命地摇头道:“不会的,你不会杀他。你们是好朋友,你怎么会杀他?不会的!不是你杀的,你说啊,不是你杀的。你快说啊!”
李龙阳好像根本没有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不停地在无殇的身上忙碌着。他快捷地舞动双手拍打着无殇的身体,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冒。
傲寒依然沉浸在伤痛之中毫无所觉。而红豆却只知凝视着无殇惨白的面容哭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伤心,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好像不停地被人用针在刺,那种心痛的感觉连绵不觉,永无尽头。虽然和无殇相识只不过短短的两天时间,在初识之时甚至觉得无殇贼眉鼠眼地很是讨厌。但在此刻,眼前却全是无殇的笑脸,那种真诚而又带点坏坏的笑脸。
还在下午的时候,自己还是恨恨地想要了结无殇的性命来讨好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可现在无殇真正死在自己怀中之时,却多么希望他能够站起来和自己逗逗笑笑。她甚至觉得只要能够让无殇醒过来,可以拿出自己的全部去交换。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自己再也不能忍受现在这种心痛的感觉了,如果这种心痛再持续下去的话,她一定会就此崩溃的。
幸运的是,就在红豆处在崩溃的边缘,她忽然觉得怀中的无殇一阵抖动。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忍不住摇摇脑袋想要确定自己还处在清醒的状态之中。但是很快她明白到并非是幻觉,她根本无须自己去肯定,因为无殇睁开双眼的第一句话已经证实了现实的残酷:“天,下雨了吗?啊,不是!喂,我说红豆姑娘,你好像也太不讲卫生了,你的鼻涕都流到我的脸上了。你擤鼻涕也要找个好地方嘛,偷偷找个角落便是,干嘛非要弄到我的脸上呢?这也太恶心了!真是过分。”
红豆一颗心欢喜到一半,便被无殇的话刺激地火冒三丈,她狠狠地推开无殇,在他身上踢了一脚,怒道:“你这个死人头,你还是去死吧!”说毕,飘身远逸而去。
她却忘了,在不久之前她还希望用自己的全部来换取眼前这个“死人头”的复活。
无殇望着惊喜莫名的傲寒委屈道:“真是的,我只不过说她不讲卫生而已,她就这么生气。女人啊女人!真是又小气又奇怪的动物!傲寒兄,你说呢?”
傲寒放下心中大石,和李龙阳对望一眼,哈哈笑道:“龙阳兄,今天我心情很好,我请你喝酒!你去不去?”
李龙阳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应道:“不要钱的酒,又有谁能拒绝?除非是傻子!遗憾的是,我不是傻子。”
两人哈哈一笑,跃下揽月楼扬长而去,只剩下无殇趴在楼顶凄惨地喊道:“喂!我说你们两个有点人道精神好不好?我是伤者耶,你们就这么抛下我也太说不过去了!”
凄厉地声音回荡在夜空之中,无人回应。
月已渐上中天,就快三更了。
月上中天,已近三更了。
九江城朱雀大街。
夜深人静。
魅剑朱拓仰头望了望夜空,见一层淡淡的云层笼罩着月光,愈发显得今夜的宁静。但是他知道,不久之后,这种宁静便会打破,因为杀手联盟对花溪剑派的第一次大规模攻击即将开始了。今夜的九江城决不会在宁静中渡过。
根据府中“鹰卫”传来的可靠消息,这朱雀大街上最豪华的大宅“杜府”是花溪剑派在九江的据点。而随着这次九江龙舟大赛的举行,也发现大批的可疑人物陆续进驻“杜府”,他们人人腰中鼓胀,显然身携兵器。最明显的是,花溪剑派荆悲情的二公子,江湖上人称“花云二剑”的花剑──荆流花也在午后时分进了“杜府”,随后再也没有出现。从这一点已经可以肯定,这“杜府”正是花溪剑派这次和杀手联盟争夺九江控制权的指挥中心。
早在五天之前,杀手盟已经在“杜府”周围布下包围圈,但由于花溪剑派一直没有出动派中精英潜入九江城,如果太早动手不能对花溪剑派做到足够的伤害,那时再被花溪剑派反噬一口,可能反受其害。故而朱拓一直谨遵林功绰的指示按兵不动,只是严密加强对“杜府”的监视。直到今天午后荆流花的出现,朱拓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便向林功绰飞鸽传书,汇报了情况,请示动手时机。终于,在不久前收到了林功绰“三更”
动手的指令。
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梆子声,三更已到。
一支红色的烟花爆开在夜空之中,美丽而灿烂。正是这次攻击行动的信号。
朱拓心中一阵激动。这些年来,杀手盟一直被花溪剑派压制,在无数次的小冲突中很是吃了点亏。而花溪剑派的势力渐渐西进,杀手盟周边的地盘被其蚕食不少,两派之间的利益冲突也越发明显起来。在这种大环境下,两派迟早会来个大决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一天终于来了。这一战的胜负不但代表了对长江以南,东起鄱阳湖西至武汉一带丰饶的物产资源的控制权,还将决定江南武林的势力格局。无论是哪一方失败,其下场的悲惨是可以想见的。
就在今夜,荆悲情会尝到他一生之中最悲惨的一战吧。朱拓热血沸腾,走到“杜府”的大门前,双臂一振。突然从他的身后涌出几百个全身黑衣的武士,他们将杜府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朱拓舔了舔唇角,仿佛已经闻到了敌人的血腥之气。他狂笑一声大声呼喝:“动手!我要这门内没有一个活着的东西。
鸡犬不留!”
那些黑衣武士气壮山河地回应道:“鸡犬不留!”说毕纷纷向“杜府”门前涌去。
朱拓站在人流之中,遥听到杜府的左右两翼和后门俱已响起呼喝之声,他知道杀手盟的总攻已依据计划开始了。
也许杜府中那些花溪剑派的蠢材一直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睡着之后就永远不会醒来了吧。朱拓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丝笑意,暗想:“等到这一仗打完,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可以约上大师兄和三师弟一起到九江城的春风楼快活一番。哦,对了,那批从关外修罗门请来的叫什么十三鹰的家伙也可以同去,虽然可能用不到他们出力,但对客人总是客气些好。这样回去对师傅也好有个交代。春风楼的那个叫素素的姑娘还真是不错,那一对大奶子……”
朱拓正在浮想连翩之时,突然发现手下全都驻足不前了。
他正要破口大骂,却见到杜府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一个面容清秀俊雅的青年站在门前微笑着看着他们。此人正是荆流花。
朱拓跨步上前,笑道:“流花公子,怎么到了九江也不来我们杀手盟打声招呼?反而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这未免有损于公子的身份。”
荆流花眉毛一挑笑道:“朱兄,你带着整个杀手盟的人深夜上门拜访便符合身份吗?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们杀手盟筹备这次行动已经很久了,但你真的以为花溪剑派会这么傻,自己钻进陷阱去任你们宰割吗?你太天真了。”
朱拓见荆流花如此镇定,话中又隐隐露出对己方这次行动有所了解,且有了一定的准备的意思,不禁疑心起来。难道这次的行动早已堕入对方计算之中了吗?否则这荆流花怎会这般沈稳镇静?他转头四顾见整个杜府已被己方人马包围,对方除了眼前的荆流花却连一个人也不见反应,一种莫测高深的念头浮了上来。
朱拓一阵疑虑,口中却不愿示弱道:“流花公子,好一招空城计,却休想我上当。”并转头向手下喝道:“大家别听他废话,先做了他再说!”
杀手盟武士人头涌动纷纷向前挤去。
荆流花仰天长笑一声道:“朱拓呀朱拓,也许你在见到我之前便撤退还有可能留得住你的狗命,但是现在,你的半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可笑你居然还懵然不知。我早就听人说道林功绰手下唯有李筑还算是个人才,其他三人皆是酒囊饭袋之徒。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林功绰将杀手盟的帮务交在你们的手中,居然能撑到今天,还真是让人佩服他的运气实在是好啊!姓朱的,难道你真是头猪吗?你再仔细听听,除了这杜府的前门之外,为何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
朱拓闻言一听之下,登时脸色转白。在发动攻击之时还听到杜府的左,右,后门皆是人声,现在却连一丝声音也听不到了。莫非有了什么变故不成?
朱拓的那群手下也惊疑不定,人人东张西望,疑神疑鬼起来。本来没有起疑也就罢了,现在疑心一动,登时觉得四下里仿佛充满着杀机,一股沉重的压力挤迫而来,令人心旌摇动惶恐不安。有一些胆小的更是手脚发麻,身体簌簌发抖,难以自控。在刹那间,荆流花的话便摧毁了他们的斗志。
荆流花见基本效果已经达到,知道如果现在不亮出点实力出来镇住他们就很难达到敲山震虎地惊慑作用,那么就难以实施想要兵不血刃地解决这场恶斗的计划了。于是,他笑笑拍了拍手。
荆流花的掌音刚落。杜府四周的围墙上刷地全站满了人,只见他们的手中个个手持弩箭对准门前杀手联盟的武士。
朱拓一笑,道:“流花公子,难道你以为这区区五六十个弓箭手便能阻止我们进府吗?”
荆流花嘴角一撇冷笑道:“跟你这种长着猪脑袋的人讲话,实在是浪费我的口水。你看看后面吧。”
朱拓向后望去,见身后屋顶之上密密麻麻地全是人影。他们也是同样手持连珠弩箭对准了己方人马。朱拓一阵发呆,为什么花溪剑派居然有这么多的人潜入九江城?若能毫无声息的解决己方设在杜府左右两翼和后门的人马,而不惊动自己,没有三四千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再加上围住自己的这群弓箭手也大约有个上千人,难道这一次花溪剑派居然调动了五千人?首先以花溪剑派的实力来说不可能一次调动这么多的人,这个数目已经是花溪剑派的所有弟子的总和了。他们倾派而出,必然会造成后防空虚,这样岂非给了别派有动摇花溪剑派的根本的可乘之机?以荆悲情的沈稳作风来说,这么做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再说,这么大批人马的调动不可能瞒得过府内“鹰卫”的情报网,自己所得到“鹰卫”的情报上说,这次花溪剑派只是派遣了派中精英三百八十人趁着龙舟大赛的举行潜入九江城。
但很明显,光光自己这边已有了约上千人出现。难道鹰卫的情报出错,可就算是出错也不会错得这般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