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走到张学明身前，伸手把他捂住胸口的手掌拍开，扯开衬衣，把陷入皮肉里的弹头抠出来，把变形的弹头摊在手里让他看清楚。
“我问你——还害怕子弹吗？你以为我在说什么……崇高理念、不怕牺牲之类的蠢话吗？”
张学明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上面有个带螺旋纹理的凹陷痕迹，那是高速旋转的弹头拉扯皮肤造成，很快就会恢复平整。
陈光转身，把弹头亮给楼梯上的男学生们看，平淡地说着：“你们也一样，体质变异的程度和状态有所不同。不过，纯物理力量的打击，对你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伤害性。”
“能够活下来，你们的身躯，就比外面那些最低等的寄生者要强悍。”
一时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陈光一翻手，弹头掉落大理石地面，哒、哒哒地弹响着，跳动了几下。
“啊——！”被枪口抵住脑门的男学生，突然放声怒吼。他的眼睛、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青筋肌腱暴起，一头就把枪口撞开，接着发力前冲，直接冲撞在看守人员的身上，把他重重掀翻在地下。
看守嘴里骂骂咧咧的，在地下迅速翻身起来，又本能的想要举枪开火。
张学明上去一手夺过看守的枪支，反手往墙壁上拍碎；另一手抓住他的后颈，顺势展臂一抡，向着李所长和孙队长甩了过去。
看守人员也是一条大汉，八十几公斤的体重，被张学明展臂一抡，甩飞了六、七米的距离，重重坠落在李所长和孙队长的脚下。
陈光不声不响地转到张学明的身后。
那看守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抚着胸口喘了两口气，似乎无甚大碍，身体显然也有所变异。
喘过两口气，看守立刻拉开架势，又打算冲过来；后面的孙队长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制止住他的动作。
“这位小兄弟的身手不错，”李所长和蔼地笑着，走前一步说话：“我们之间显然有点误会，这是缺乏沟通的结果……现在这样生存环境，如果我们还要自相残杀，那么活下去的机会，岂不是更小了？”
李所长转头向制服人员们下令：“全部放下枪。”
然后他摊开双手示意，再从腰间里抽出一把手枪，横向走开几步，慢慢放在旁边一个金属柜子上。
那把手枪，并不是最新型的CF07自卫手枪，而是原92式攻击手枪。
在陈光作为降临者部分的意识中，记录着本世界各类武器装备的详尽资料。
几个制服人员也卸下身上的枪械，放在一旁。
“我们应该去异求存、同舟共济，不能因为一些小问题、小冲突，而破坏了共同生存的大局观念……”李所长谆谆善诱，口齿流利，可见平日开会做报告的深厚功力。
“你们都是学历高的大学生，又有优秀的个人能力，应当肩负起拯救幸存者的重要职责……我作为本地区执法部门的单位领导，有权力安排你们成为编制内人员，直接成为体制的一部分，将来慢慢晋升……”
这话说得太直白，如果国家政体还存在，连陈光都想投靠他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看我们还是先说一说，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张学明平静地说着，打断了李所长的报告式讲话。
李所长胖脸上的笑容一滞，只好又说：“至于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估计是某一些幸存者，精神压力过大，导致行为失控……”
他目光闪烁，向着大厅几个角落里的幸存者们巡视了一趟，似乎要从他们中间找出嫌疑犯人来。
接着他又说道：“小兄弟，你看，毕竟大家活下来都不容易。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家都是幸存的同胞人民，何不宽容相待？等到安定下来，社会重新进入正轨，我们再来追究这个事情，你看怎么样？”
“李所长，你说的真好。可惜，你们对我们的女学生，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宽容。”张学明平淡地说道：“正因为大家都是幸存的同胞人民，所以，请你们清楚交代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先还一个公道给我们两个女同学。”
李所长皱起眉头，觉得有些头疼。
按照他们私下的说法，这种软硬不吃，不乐意被管控于管理层的老百姓，就叫做刁民。
“不管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交由法律机关来处理。你们可以报案，我会尽量安排人手调查。”
李所长拉下脸来，开始打官腔。
张学明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你们也可以找我们的上级部门反映情况，本市执法局和省执法厅，就在中央公园附近。不过，我们没有义务护送你们过去。还有，别说我不警告你们——如果你们打算自行处理，那可是违法的，你们并没有执法权力。”
孙队长和周围几个制服人员的脸上，都露出了讥讽戏谑的笑意。
陈光扬了扬眉毛，抱着胳膊，背靠在楼梯的扶手上，打算继续旁观。
张学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说道：“现在是末日世界，你所说的法律游戏规则，属于过去，并不适用于末世的社会环境。现在的法律规则，应该由幸存下来的人们共同制定。”
张学明转头四面看看大厅里的幸存者们，恳切地说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如果我们无动于衷，不立刻进行处理，那么同样的事情，就会发生在其他女性幸存者的身上；而类似的、不把别人当人看，对待人就像对待奴隶、牲畜的情况，就会接着发生在我们自己的身上……”
“我可以保证——同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李所长反应极快，立刻大声说话，打断张学明的呼吁。
孙队长和几个制服人员的脸色已经变了。
张学明继续说着：“以前，我们害怕他们手里的枪支弹药，现在，这些武器已经没有作用，我们为什么还要害怕一个虚伪脱落的权势？为什么还要任凭他们的鱼肉*纵？”
“不要听他乱说！这是反社会、反法则的言论！”李所长挥舞着手臂，大声叫嚷。
“谁他吗是傻子。”
一男人嘴里嘟哝着站起来，扶起地下的一名女子，两人一起快步走到张学明身后。
接着，有许多畏缩在角落里的幸存者站起来，向着学生们这边靠拢。
“你们……”李所长的脸色很阴沉，他清楚知道，一旦枪械武器没有了作用，幸存者们的数量就足以彻底推翻他们。
“滚开。”
一个制服人员挡住了某位幸存者的道路，这名中年汉子毫不客气地呵斥他。
“你，这是什么态度？”
制服人员色厉内敛，赶紧去拿他的枪支。中年汉子一脚扫在他的膝盖弯下，接着顺势抬脚下劈把他撂倒。
“如果早知道枪弹没用了，昨天夜里，老王我就不该当缩头的王八，害苦了两个妹子……”中年汉子脸上掠过一片悔恨阴霾，低头看着自己两个粗糙硕大的拳头，嘴唇一阵颤抖。
眼看着幸存者都投靠向张学明和大学生们那边，李所长和制服人员们知道大势去矣。
“好，我们可以离开。”
李所长摇摆着双手说道，制服人员们开始向他身边靠拢。
“想得美！犯下了禽兽不如的罪行，就想甩甩手走人？”二层的回廊上面，几个女生搀扶着肖敏和王小荷，站在围栏边向下看着。
男学生们立刻冲上前去，拦在制服人员的前面，怒气冲天地和他们对峙着。中年汉子老王也黑着面孔，走去男学生中间。
“冷静点！年轻人，冲动没好处，一旦冲突打斗起来了，大家都得吃亏！”李所长做了个张开双手向下虚压的手势，释放出管理层官员控制场面的气场力量。
“你们有什么权力给我们定罪？”孙队长龇牙冷笑：“还是想滥用私刑，悍然袭击执法人员，实施违法性报复行为？”
“不就是开了个小派对，还喂她们吃了药，大家都很嗨很哈皮……再说，她们也不是第一次。其中一个，那床第功夫，啧啧，只怕是做惯了援助。交际的吧？而且，她们又不是和你们有血缘关系的亲属，瞎出头的干啥？”
几个男学生立刻扑了上去。
孙队长的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及其之恶劣，结果挑起了男学生们的怒火。
其实，他很巧妙地指出了几个关键点：一、幸存者们没有执法权，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对制服人员们做出任何行为，都属于违法性质。这对于不确定国家政体是否还存在的幸存者们来说，会是天大的阻力。
二、指出两个女学生已经有过某种行为，暗示她们私生活混乱；呷药派对这些话，也影射着她们或许有一定的自愿程度……至少没有怎么遭罪受痛苦。
不管是真是假，这对于习惯不把人的尊严当一回事来看待的本国人民而言，自然会想到……似乎她们，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
三、直接提示两个女学生和幸存者们没有丝毫重要关系，因此也没有为她们出力讨公道的义务。
这也符合人之常情。
或许，听了孙队长的一番话，大部分的幸存者们对眼下事态的发展，就不会再主动参与，而持有所保留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