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虎着脸回头,压低声音对杨星儿说道:“那点东西能吃喝几天?没有了怎么办?等救援——能来的早来了!电话、通讯设备完全没有信号,估计别的地方也和这里一样,都自救不暇。”
他又回过头来,又堆起一脸灿烂温和的笑容,恳切地说:“小妹妹,你也喜欢她吧?你也不想我们的‘格格’、‘小主’受苦吧?留下一些吃喝的给她好不?等救援队来了,叔叔回到单位里办公,一定会大大的奖励你……将来可以安排你当个公务员、街道办主任什么的。”
陈光点头赞叹,瞧这当官的就是不同,心里素质多么好,当着群众面前说两套、做两套,还理直气壮的。大概都是平日里习惯了,把某部分群众当作蠢猴子来耍弄……
马尾辫少女停下脚步,歪侧头两眼闪亮地看着心中偶像。
她看了杨星儿好几眼,又低头看看怀里的东西,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然后,她举一只手,指向路边的店铺,张口想说些什么……
这时,后面的青年男子已经*近,伸手要去逮她;少女立刻警觉,侧身一跳躲开,兀自惊疑地回头看着。
中年男人也按耐不住,上前一步,去抢夺她怀里的东西。
少女纵身一跳,竟然越过了身旁的小型货车,落在另一道车辆狭缝间。
“小妹妹,你别误会……叔叔会严厉处分这个没礼貌的年轻人!你先回来,我们再说会话……”中年男人低声叫着,抬脚去追赶她,一张脸已经保持不住和蔼可亲表情,显得阴冷凶狠。
“你们在干嘛?快停下来!”
杨星儿被中年男人喝令闭嘴之后,一直低着头不声不响,这时候她见情况失控,连忙站起身来,低声叫嚷着想制止两个男人。
马尾辫少女回头看了杨星儿一眼,一边灵活地在车辆间隙中穿梭,躲避两个男人的追赶,一边从怀抱的东西里分出一瓶饮用水和食物,往杨星儿那边抛过去,然后俯身加速逃走。
“站住!”
中年男人一声低沉咆哮,嗓音中带着一种怪异的威吓意味,震得旁边半开的车窗玻璃哗啦啦作响。
少女的脚步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这个声波,是人类基因的激进变异能力?陈光眯起眼睛仔细看着,这些能够存活下来的人,似乎都带有某种程度的体质变异。
“不要——不要追了!”杨星儿双手掩着嘴,惊叫哀求,急得手足失措。
青年男子快步追赶着,伸手在地下捞起一件物体,是个方向盘锁,瞄着少女的后背就甩了出去。
“咚”的一声响,少女向前扑倒,怀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她不敢停下捡拾,只管手脚并用的向前爬行了几步,站起身来,发力一跳,越过了几辆车子,身影落去车辆堆深处,很快就没了踪影。
车辆堆里又窜出来几个人,往地下散落的东西扑上去。
青年男子急跑过去,捡起地下的方向盘锁猛力挥舞,驱赶想不劳而获、抢掠战利品的人。
“都不准抢!都是我的……我们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嘴里一边在说着。
后面的杨星儿捂着脸坐倒在地下。
陈光翻个身仰躺着,一脸淡漠的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好像又要下雨了。
下面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周围的寄生者;它们已经联群结队,向着这里围拢靠近。
陈光没有兴致去救他们,包括那位大明星。那种热血沸腾英雄救美的传奇行为,就让别人去做罢。再说,陈光只是个半成品的‘降临者’,一旦离开母株的根系区域,寄生者们就不认他了。
很快,下面就传来各种惊叫、惨叫和杂乱跑动的响声。
幸存者们无处可逃,寄生者已经三面包围,剩下的一面,是母株领地边缘的防御树丛,吃人触须都在大蓬的树叶底下躲藏着。
男人们都在狂叫、奔跑逃窜,努力想延迟被绿毛怪物杀死的命运。
而被他们丢下的几个女人,都被蚁群般的寄生者扑倒,发出被疯狂撕咬着的凄厉哭喊。
有一个女子逃进了大厦旁的小巷,依稀是大明星杨星儿的跌撞身影。
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陈光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在楼顶上跟着她走动,一边想着:她是宁愿被包装成绿色木乃伊的形象,也不愿意被寄生者咬死罢……竟然跑到母株的地盘里面来,这不是强人所难,*我救你吗?
几个寄生者摇摇晃晃地追进巷子里,低级的半植物特性使得它们举动生硬,奔跑笨拙。
杨星儿一直跑到园林公司前的街道,骤然间,看见眼前无数比大型汽油桶还更要粗壮敦实的巨大树干,茂密阴森像重叠山峦的树冠,周围的杂草藤蔓丛生……登时骇得她不敢动弹。
她镇静一下情绪,斜眼看见旁边一家服装店铺,在藤蔓丛中露出破烂的陈列橱窗,里面倒放着几个穿着衣服的塑料模特。她便定一定神,轻轻地走了进去,慢慢的躺倒在模特堆中间,摆了个姿势,平心息气……
咦?
侧面大楼顶上,正预备往下跳的陈光停了下来,惊讶的发现:这大明星杨星儿,在橱窗的模特堆里一躺下来,立刻就没了一丝活人生气,几乎不能够把她从塑料模特堆中分辨出来。
这是变异的能力,还是高明的演技?
陈光蹲在天台边上,打算再观察一下。
几个寄生者追了进来,在街道两边搜索了一会,还往几家店铺里面走了一圈;出来以后,它们只显得茫无头绪,根本不能发现就在脚旁的杨星儿。当然,这也和寄生者的智商低下有关系。
寄生者们逡巡了一会,就离开了街道,回南区大道那边去了。
杨星儿依然一动不动。陈光也继续看着。
过了一会,大群的寄生者走了进街道,它们满身血染斑斑,拖曳着几个被啃吃了大半的尸体,一直拖到树干底下,一路上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枝叶摇曳间,几条胳膊粗的触须悄无声息的伸延下来,把残尸卷起,吊了上去。寄生者群安静地在树下站了一会,仿佛是接受完赏赐。然后又一起离开了街道,回去主根系区域以外的地方继续游荡。
母株不仅要吸收生命力能量、血肉养料,还要收集各种生物基因,不管活物死尸她都要。
前后一个多小时里,杨星儿始终没有丝毫动弹,也没有让看见她的寄生者产生起半点疑心。
陈光跳了下去,在街道上闲逛了几步,走到服装店前面,站在杨星儿前面仔细看。
她半阖着眼帘,稍微露出的眼眸里一片空白茫然。
不仅没有丝毫的活人气息,甚至也不像是死人,或者是某一种曾经活过的生物。连皮肤的纹理和光泽都有所改变,变得异样的细腻光滑,好像被打磨抛光过,加上僵硬古怪的肢体姿势,显然就是一件完全没有生命迹象的人造物品。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硅胶娃娃吗?怎么会有一个在这里,还被当成服装模特了,”陈光自言自语地说道:“既然放在陈列橱窗里,估计还没有被使用过……长夜漫漫,我一个身体健康的男子汉,精力是无处发泄啊!”
“咦,这张脸,不就是我挚爱的格格、小主吗?”他又惊讶地叫道:“不要害怕,五哥十七爷来救你啦!”
陈光进去橱柜里把她抱了出来,顺手抓捏了几把,不禁感慨地说道:“这手感,还有体重感,跟真的也没啥两样了。”
一弯腰,把杨星儿扛起在肩上,陈光哼着小曲调走在大树底下。
街道另一头,有家卖床上用品的门店,里面有现成铺好的几张大床。
“等、灯、的灯——等、凳、的灯——”
陈光走进床上用品门店,把杨星儿往大床上一丢,然后哼着《婚礼进行曲》的调子去拉下铁闸门和橱窗帘子,又去把后面的窗户和小门打开。这家店铺有个窄厨房和小后院,正砌在园林公司的围墙上。
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到陈列厅里,看见杨星儿还是一副人造物品的模样,保持着被他扔上床的姿势。
陈光扬扬眉毛,心想:你还装,莫非是想我把你当硅胶娃娃给办了?
初夏的气候,杨星儿穿着荷叶袖的小白衬衫,银灰色的七分裤,细带的黑色小凉鞋,很时髦休闲的打扮。可是她往身上涂抹了太多的化学品,衣服和皮肤上左一块右一块,都是洗发露、定型胶之类的浓郁香味,时间长了就有些发臭。
陈光抽了抽鼻子,柔声说道:“格格、小主,小的看您连日劳累奔波,无暇清洁玉体,导致脂粉与污泥一色,女性荷尔蒙堆积气味和过期香水味道齐薰。私心想着,若是亲手为小主全身上下细致搓洗一遍,那自然是极好的,怎奈何水喉断水。”
“所幸天公作美,今个儿这一番雨积云酝酿甚久——小主请听,雷声隆隆,霹雳当头,眼看就要狂风暴雨;所幸屋后有露天小院一爿,正好趁着这雨水,来个双人鸳鸯野浴,随带野战几回,一举数得,想来真真是极好的……”
杨星儿依然是不动弹,可是看她的额头发根,依稀有冷汗细细渗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