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莹莹眼里，杨宁……有些反常。
如果可能，燕莹莹倒是希望他能够“疯狂”点，至少也不要连续两三天萎靡不振……
三娃子死去的当晚，参加过哀悼仪式后，杨宁就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燕莹莹能够体验出杨宁低落的情绪，于是便赤着脚，爬上床，挨到杨宁身边：“怎么了？是因为三娃子的死吗？”
燕莹莹想要安慰杨宁，只好先打开话题。在她眼里，男人们之间的友谊很“忠诚”，无论性格、年龄，只要扯上朋友关系，就可到达上刀山下火海的地步。
“没，我在想问题，感悟人生。”杨宁如实回答，声音充满了疲惫。
感悟人生？燕莹莹满头黑线。她可是主动爬上床了啊，杨宁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真的是因为三娃子的死而伤心吗？
果然，男人之间的友谊，“忠诚”的可怕。
“肖萧也不知道去哪了，天色都快暗了，也不见她回来。”身为女性，燕莹莹无法体验男人们之间的友谊，决定换个话题。
“哦……”
这一次，杨宁的回答更为简约，一个单音字表示了他的态度。
不管燕莹莹换几个话题，杨宁都没有聊天的意愿，燕莹莹只好作罢。
天色完全暗了，始终不见的肖萧平安而归，换了一生干干净净的衣物。除了燕莹莹询问过肖萧去哪，杨宁连多看肖萧一眼的冲动都没有。
燕莹莹还觉得杨宁和肖萧性格不合，所以两人才没有话语……实则，在肖萧进门之际，杨宁就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
无论肖萧身上冲洗的如何干净，血腥的味道，还会遗留一些。
杨宁默不作声，脑海里，已经展开了疯狂的联想，也开始猜测自身，包括清秀男子所说的话，包括……。
入睡时……杨宁是平躺在床铺中央，燕莹莹没有挨着杨宁睡过觉，刚开始，很是拘谨，睡姿充满了淑女风格。
直到熟睡后，燕莹莹的不安分的睡姿才彻底展现，一只脚搭在了杨宁双腿上，双手无意识的抱住了杨宁。而肖萧，四肢如八爪鱼的攀附在燕莹莹身上，离杨宁的距离却很远。
第一晚，三人以一种奇异的睡姿，睡在一张床上而渡过。
………………
第二天，待燕莹莹醒来后，杨宁早不见踪影，逛遍了派出所，才在楼顶的护栏处看到他人。
杨宁双手扶着护栏，眺望远处，双眼迷离。
“杨宁，你不饿吗？”
燕莹莹走过去，大大方方的打个招呼。结果杨宁对她的回答，只是一个摇头，甚至，连头都未回。
等待了几分钟后，仍然不见杨宁有聊天的兴趣。气氛有些尴尬，燕莹莹倍受打击，看杨宁的样子，当真是在“感悟”人生。
于是燕莹莹不再打扰杨宁，转身走人，自顾的去找人聊天打发时间去。现如今派出所里，可又多了她的一个同学，贺英。
“首长……燕锋……父亲……燕莹莹……肖萧……”
燕莹莹走后，杨宁的双眼眯成一条线，轻轻念叨出几个词语和名字。
………………
第三天，杨宁的状况更加夸张，白天萎靡不振，任何事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燕莹莹告诉杨宁，楚南和郭雪儿离开了派出所，不知去向，杨宁连眼皮都未眨动，仿佛没有听见燕莹莹的话语。
虽然有些打击人，可燕莹莹还是为杨宁着想，没有继续缠着他不放，认为他还在悲伤中。
到了晚上，萎靡不振的杨宁，突然精神焕发、圆瞪双眼……躺在床上，一整晚睡不着觉，口中念念有词。
说的话，燕莹莹一句也没听懂，根本不是汉语。
虽然听不懂语言，燕莹莹倒听出，那话语宛如两个在对话，一会儿讨论、一会儿争吵。
肖萧很好奇，盯着杨宁的嘴型，双眼眨啊眨，迅速搜索脑海里的资料，以此来核对……搜索结果显示，没有这种语言。
燕莹莹有些害怕，询问杨宁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杨宁却只是摇头不语。问到最后，杨宁双眼哗啦啦的开始流眼泪，看起来很是悲伤。
“杨宁！你说话啊，你在想什么呢？告诉我呀，我可以替你参考参考……”燕莹莹有些生气了，这么对她不理不睬的，还当不当她是女朋友？
询问数遍，杨宁就如同一个死人样，闭口不言。
燕莹莹气急，倒头就睡。只有肖萧强忍着睡意，想要探听杨宁的口中的话语。像是知道肖萧的打算，杨宁偏头对她咧嘴一笑，便闭上了双眼。
………………
第四天早晨，等燕莹莹醒来时，杨宁再次不见踪影。没有任何犹豫，燕莹莹跑到楼顶，看到了站在护栏处的杨宁。
连续两天，杨宁总会早早起来，站在这里发呆。
“决定好了吗？”
“让我再想想……”
燕莹莹走过去，正要和杨宁打声招呼，却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一个就是杨宁，另一个，是声音稚嫩的小男孩。
燕莹莹一惊，扭头寻找那个小男孩的身影。没有人！楼顶上，除了她和杨宁，再也没了其他人！
幻听吗？还是……
“杨宁，你刚才在和谁说话？”燕莹莹的声音，已有了些颤抖。血淋淋的丧尸她不害怕，唯独畏惧死亡，尤其是代表死亡的事物。
“哦？”杨宁回头，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你听错了，我在看公路上的灰死人呢，你要不要看看？”
“听错了吗？”燕莹莹有点郁闷。可刚才的声音，很明显、很清晰，根本不可能是幻听！
要么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么就是杨宁在撒谎！
看到燕莹莹脸上的郁闷表情，杨宁嘴角扬起微笑：“对了，燕莹莹，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你对他有什么印象？或者说，你的父亲，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我的爸爸，叫燕锋……怎么，你问这个干嘛？”燕莹莹有些奇怪杨宁的问题。还未来到派出所前，燕莹莹主动给杨宁介绍过她的家人，却没有提及姓名。
“呵呵，我就是问问，你慢慢说。”
杨宁主动询问，貌似对她的父亲很感兴趣。不管怎样，两人间至少打开了话匣子，总比前两天杨宁的沉默寡言好，燕莹莹也很乐意回答。
“我对他的印象么……反正我也只见过他几次面，基本上没有什么印象……在我的记忆里，‘爸爸’是个很朦胧的概念，可有可无吧！
他长得高高大大的，从个头来说，不比你矮……相貌……这个不好形容，他对我总是嬉皮笑脸的，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他对我很好，上次也说过嘛，他一见到我，就会买很大一堆东西，也不管我喜不喜欢……”
燕莹莹两根手指头，放在太阳穴位置，努力回想他父亲的形象，以及点点滴滴。
说了一大堆，杨宁并没有听到他想要的信息。
“呃……那个，你父亲是不是‘独眼龙’？”杨宁迫切的问了出来，他想知道答案。
“咦？你见过我爸爸？确实是啊，他右眼在部队里受过伤，已经失明。不过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以前见过。”杨宁摸着后脑勺，打个哈哈。
确实是见过，加上最近的一次，已经有两次了，不过都是病毒爆发后所见。
今天杨宁看起来精神头不错，话语很多，和燕莹莹一直聊到中午，并结伴吃饭。虽然两人间看起来很亲密，燕莹莹却有种感觉，她和杨宁之间，有了一道无形的隔阂。
“杨宁，能告诉我，昨天和前天，你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在昨晚还哭了呢？是因为很多人死在你的手上？还是因为那对母子？其实你不用悲伤的，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中午吃饭时，燕莹莹趁机向杨宁询问，并轻声安慰。
在这两天里，燕莹莹已经通过向贺老三、贺英、阿飞打听，得知了杨宁在居民楼杀人的事情，猜想杨宁是因为络腮胡的儿子和妻子的死而悲伤。
杨宁停止了进食动作，沉吟一会儿，咧开了嘴：“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我不会为此伤心的。我这是在感悟人生，感悟了两天，得出一个结论……
人，如同蝼蚁一般，卑微之际。每个人，早晚都会死，无谓的挣扎不如放弃。”
说最后一句话时，杨宁仰面抬成四十五度，配合脸上的笑容，以及嘴角上的饭粒，看起来很是搞笑。
燕莹莹也停止了吃饭动作，她一点也不为杨宁的形象感到搞笑。反而，觉得杨宁有什么事，藏在心中，因此才说出了这样颓废的话。
“杨宁，你……算了，我们不如……不如……约会吧！”
燕莹莹本想说，“杨宁你病了，是精神病！”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最后支吾的说出了请求杨宁约会的话。
“啊……”杨宁一愣，再看燕莹莹时，燕莹莹已经垂下了头，满脸通红。
“哈哈！好，答应你，这个想法不错嘛！”
………………
杨宁一整天都陪伴在燕莹莹身边，和燕莹莹不停说着话，并推脱了刘小文“前去寻找新种类的丧尸”的邀请。
就连刘小文带着爬行者卵回来，向杨宁索要其血液，杨宁也是当着燕莹莹的面让刘小文抽取的。也为燕莹莹解答了他血液的特殊性，以及他和刘小文所掌握的信息……
“我的血，很特别，能使人类有很大的几率变成所谓的异变者，也能使异变者变成融合者……厉害吧？哈哈，这只是我自己想象的啊……什么？哦，忘了告诉你，异变者是……”
……
通过一天的相处，燕莹莹最终确定，杨宁的精神已经完全恢复，重新回归了开朗的性格。
晚上，杨宁又积极的整理物品，为明天的约会做准备，毕竟两人相约到鱼桥居民点附近的山丘上，万一遇见丧尸，还是很危险的。
燕莹莹心里甜滋滋的，有杨宁在，根本不觉有危险。也想不到，这个约会，将是杨宁的告别仪式！
………………
“爷爷，想好了吗？”
“嗯，决定了……”
“你看起来还是有点不舍啊，情绪不要这么低迷、颓废好不好？振作点，最多明天，你就会离开了。”
“低迷吗？只是做出了决定而已。”
……梦中，只有杨宁能够看见的世界，一个小男孩和他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