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千叶浑身带血,强忍伤痛,一路上跌跌撞撞总算回到了住处!
这是一所民居,屋子里相当简陋,只有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不过里面收拾得却很干净。她本来打算去城里住客栈的,但是考虑到萧不二的伤势,最后还是决定在这里住了下来。
房东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听说他们遇到了劫匪,当下二话不说就同意他们住了下来。房租是一天两文钱,他们想住多久都可以。
忽然听到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苏灵儿急忙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而左手也已扣住了一枚流星镖!
“是我!”凌千叶在窗前低低地道。
门很快就开了,苏灵儿急忙迎了上去:“师傅,不好了,他又昏了过去!”
凌千叶急忙冲进屋子,一把抓起此时正在床上昏睡的萧不二手腕,不由得眉头一紧:“不好,他的毒已经开始蔓延了!”
凌千叶急忙从怀里掏出那个红布包裹,递给苏灵儿:“快点拿去给他煎药,再晚恐怕来不及了!”
苏灵儿接过凌千叶手里的红布包,打开一看,不由得当即怔住了:“这不正是传说的千年野参王吗?”
“还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凌千叶催促道。
“师傅,这参可是从金府那里得来的?”苏灵儿试探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你快别问了,快去煎药吧!”
“请恕徒儿不能照做!”苏灵儿说到此处,竟然跪了下去!
“你,你这是为何?”凌千叶情急如焚,却也带着几分疑惑!
“此参是顾大哥这次来杭州的主要目的,如果我们用了这棵参,那么顾大哥在楼主面前就有可能性命不保!”苏灵儿说着眼泪急得掉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说这参……”凌千叶说到此处,忽然明白了,不由得自语道:“怪不得他会在金府出现,原来他也是为了盗取野参王!”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徒儿才不能把这棵参拿去煎药!”苏灵儿说到这里一脸的为难。
“可是,如果不用这参,萧不二就只有死路一条!”凌千叶说到这里,脸上已经急出了豆大的汗珠。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苏灵儿试探着问道。
“他中的是‘无颜散’,虽然服了我的解药,但是因为中毒太深伤及经脉,此时若无野人参续命,他的性命恐怕只在须臾之间!”
“可是,如果没有这支参,顾大哥就交不了差,按照得月楼的规矩,他必将被楼主处死!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顾大哥没命呢?”苏灵儿说到这里,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凌千叶沉吟良久,瞥了一眼苏灵儿道:“我听说得月楼门规甚严,每个人除了自己的任务,其他人的一概不许相询,你又是如何得知顾长天的任务呢?”
“不瞒师傅您说,我当时就在外面,听到了他和楼主的谈话,所以才能知晓。”苏灵儿低着脑袋道。
“你可知道偷听楼主的谈话,一样会被楼主处死?”
“徒儿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说,徒儿也不是故意去偷听的,只是刚好路过而已。”苏灵儿道。
凌千叶想了许久,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实话实说。
“这棵参正是顾长天交给我的。”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苏灵儿惊得张大了嘴巴。
“他说你们两个是旧识,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把参交给了我,我相信他敢做出这样的决定,就一定有办法说服你们的楼主!”凌千叶宽慰道。
“他居然为了我连命都不要!”苏灵儿想到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心中暗道:“此生若能长相厮,必定不负卿之情!”
“你在想什么呢?还是赶快去煎药吧!”
“师傅,这参真能救他的命吗?万一不见效,岂非误了两条人命?”苏灵儿仍然十分谨慎地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孤注一掷,我也要试一试!”凌千叶说到这里,一把夺过苏灵儿手里的野参王,“既然你下不了决心,那还是让我来吧!”
眼见此时凌千叶动了真怒,苏灵儿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当下跪求道:“师傅有伤在身,还是徒儿代劳吧!”
凌千叶看了一眼苏灵儿,感觉她已改变了主意,便把参又重新交还苏灵儿:“你快去快回,辛苦你了!”
苏灵儿接过野参王,当下出了房间,此时已是五更天了,她摸着黑到了厨房,点燃油灯,准备好药罐就开始为萧不二煎药,她虽然机械地做着这一切,但是一颗心却为顾长天转个不停,她脸上的忧郁就像是午夜的风,冰凉恬淡,只是这一切,顾长天却看不到。
此时的顾长天已在富贤居醉得一蹋糊涂!
如果不是他一脚踹开了富贤居的大门,如果他不是一甩就是一千两银票,如果不是他曾经在这里给掌柜的出过头,那么就算有八匹马拉着也休想让掌柜的此时从被窝里爬起来给他做菜!
掌柜的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掌勺了,自从富贤居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他就开始隐退了。几年没有摸过灶上的厨具,掌柜的动作也没有那么熟练了,但是那个味儿、那个火候他却照样拿捏得跟当初一样好!
好酒好菜摆满了一大桌,顾长天看着因为忙碌累出满头大汗的掌柜笑道:“忙了一晚上,一起喝两杯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
“反正我一个人喝酒也挺没意思的,多一个人也好陪我聊聊天!”
掌柜的听到这里就走了过去,给顾长天倒了杯酒,笑道:“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个人一开始什么都没说,互相对饮了三杯,掌柜的终于忍不住问道:“少侠看来一脸忧郁,莫非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唉!”顾长天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很快就是死人一个了!”
“什么?”掌柜的说到这里瞪大了眼睛,“莫非有人要杀少侠?可是少侠武功那么好,谁又能杀得了少侠呢?”
“还不是那些狗屁规矩!”顾长天说到这里,抓起桌上的酒坛子,仰起脖子痛饮起来。
“少侠,你慢点儿喝,这样喝会喝出人命的!”掌柜急忙夺下顾长天手里的酒坛子,一脸的心疼道。
“我讨厌那些规矩,不管你有多大的功劳,只要有一次完不成任务,你就没命!你说,这样的规矩要它干什么?”顾长天说到这里,两眼已经通红!他不是善酒之人,此刻空腹之下又多喝了一些,当下便有些飘飘然起来。
“这样的规矩的确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不过这个社会有时候就是这样子的,别人不管你做对了多少次,只要你有一次做错了,别人就会批评你、指责你,很少有人会替你想一想,这就是人性!”掌柜的说到这里,脸上也是一脸的痛苦。
“天下知音唯君耳!来,干杯!”顾长天说到这里,再次举起了酒坛。
掌柜的当即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曾经在京都汴梁做过几年清官,因为勤政廉明,所以朝廷派我去治理水患,可是我根本不懂河务,但是圣意难违,只能硬着头皮前往就任!等到了地方,当地官员朋比为奸,私吞官银,所谓修河筑堤这样的大事,在他们只不过是中饱私囊的借口罢了!”
“你后来妥协了吗?”顾长天问道。
掌柜的说到这里,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我当然不能容忍这种事情,一怒之下未经请旨就杀了几个贪官,却没想到一纸弹劾,我竟然被朝廷革了职,还被小人诬陷,竟要将我杀之而后快,若非朝廷有人说情,今日我已是死人一个!你说这样的世道公平吗?”
“不公平,一点儿都不公平!”顾长天道。
“我是看透了这个世道了!”掌柜的说到这里,惨然一笑,“反正眼下弃政从商,有花不完的银子,每天轻轻松松的聊度余生,岂不快哉?”
店掌柜再次给自己倒满了酒,道:“如果少侠有难处,为什么不学学老夫归隐田园呢?要是少侠不弃,老夫愿将富贤居一半的股份转让给你,少侠以为如何?”
顾长天惨然地一笑:“谈何容易?”
“莫非少侠有苦衷?”
“一入得月楼,不死不除名!”顾长天惨然一笑,“岂是说归隐便可归隐的?”
“这是什么组织,居然比朝廷还苛刻?”掌柜的说到这里皱起了眉头。
“你不懂,你不会懂的,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顾长天说着又拿起酒坛大口大口地喝起了酒。
“究竟何事,会让少侠担上人命干系?老夫倒想请教一番!”掌柜的说到这里,当下放下手里的酒杯,“不是老夫夸大,这些年经营富贤居,手上多少有些银两,若然此事用钱可以解决,只要少侠一句话,老夫必当倾囊相助!”
“多谢掌柜美意,只是此事绝非金钱可办,实是可遇而不可求!”顾长天说到此处,当下摔碎了手中的酒坛子,“天哪,为什么你不让这世上多长几棵千年参?为什么你要如此的为难我?为什么?”
掌柜的听到这里忍不住笑道:“少侠是为了一颗千年人参所苦?”
顾长天双眼凄迷,惨淡地一笑:“可怜这世间只有一棵千年参,否则,我也许就能活命了!”
掌柜的当下站了起来,笑道:“我当所为何事,不过区区一棵人参而已,少侠勿忧,老夫这就过去取来赠与少侠,与少侠解忧!”
“什么?你说什么?”顾长天霍然起身,“你也有一棵千年参?”
“不错!老夫有一义子,唤作刘莫昔,在江湖上人送外号‘采参王’,他曾托人亲自送来一棵千年人参为我做寿,我当时因为太过贵重,怕因此横生枝节,就一直存放家中未敢取出,也因此连五十大寿都给省了!”
顾长天不由得一阵欣喜:“若如此,掌柜的对晚辈就有再造之恩,请受晚辈一拜!”
掌柜的一把扶起顾长天:“若能救得少侠脱离苦海,老夫也足慰平生了!少侠稍后,老夫这就取参出来!”
不消片时,掌柜的便取来那株珍藏已久的千年人参,顾长天仔细一看,果然是难得的极品,当下不由得一阵喜悦,立马给掌柜的跪了下去:“来生有缘,必当为掌柜的做牛做马,以报今世再造大恩!”
“你我一见如故,还要这些客套做甚?”掌柜的说到这里急忙把顾长天扶了起来。
“我们相识许久竟还不知彼此名姓,实是人生一大快事!”顾长天一脸豪气地道。
“不错,为此再干一杯!”
顾长天当下举起酒坛,与掌柜的对饮了起来。
“晚生顾——”
顾长天本想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却被掌柜的给打断了,当下正要询问,却见掌柜的笑道:“你我相交,何需定要知名知姓,但求缘分罢了!”
顾长天微微一笑:“说得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