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老虎看着马如霜缓缓地走向马秋水,然后睁着大眼直直地盯着他,心中不由得暗道:“难道这‘服从散’对她没有效?”
这时,马秋水忍不住开口问马如霜道:“姑娘,你认识我吗?”
“是!”马如霜冷冷地答道,一张脸却如木头一般,竟无半点表情。
“那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因为我不是骆秋水,而是马秋水!”马秋水淡淡地一笑,“我还是第一次与姑娘相见。”
“是!”马如霜冷冷地回道。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马秋水问道。
“是!”马如霜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马秋水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寻思道:“她怎么只会说‘是’?难道她受了什么刺激变成呆子了?”
这时,却见雷老虎急忙走上前来,扶住马如霜的身子道:“娘子,你误会了,他不是骆秋水,而是马秋水!那个灭绝人性的畜牲早就被我们杀死了!”
雷老虎说到这里,面上有些歉意地对着马秋水笑道:“不好意思,她以为你是骆秋水,所以就一时气迷了心智!马兄千万不要见怪!”
“没关系。”马秋水淡淡地说完,心中却已淌出血来!
“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行告辞了!”马秋水笑道。
“怎么?你不留下来喝我的喜酒了?”雷老虎问道。
“今日大喜的日子,我在这里多有不便,还请雷兄见谅!”马秋水道。
“没错,万一再有人把他当成骆秋水,那岂不伤了马公子的心吗?”胡天义笑道。
“告辞!”马秋水微微一笑,当即转身就走。
他刚走出三步远,却觉脚下一沉,急忙扭头看去,却见马如霜仍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悄然滑下两行清泪……
她是如此的痛苦,却又是如此的难以表达!
她只知道她很在意眼前这个人,但是她却无法说出来!
她根本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她的意识却如此倔强的强烈驱使着她,让她不能放走眼前人。
雷老虎急忙走过来死命拉住马如霜,憋红了一张脸道:“他真的不是你的仇人,你不要这样!”
任凭他百般拉扯,马如霜的双手却仍是死命地抱紧马秋水的双腿,马秋水瞬间只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他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痛楚,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他却连半点痛苦的表情也不能流露!
他缓缓地弯下腰,静静地看着马如霜,微微一笑道:“姑娘,骆秋水已经死了,他欠你的也该还清了!在下马秋水,祝你婚姻大吉,百年好合!”
这些很平常的话,此时从他口中说出,却仿佛比死还令他痛苦!
但是,他却只能忍着!
说完了这些,他已听到了自己心碎、心死的声音,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拂去了马如霜的双手。
马如霜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拼命抱紧的手经他那么轻轻一拂就松开了,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她只能服从!
雷老虎当即一把拉起马如霜,笑道:“娘子,马上就要拜天地了,你快去准备一下吧!”
马秋水缓缓地回过头,再次瞥了一眼马如霜,然后微微一笑道:“再会!”
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却在走出大门后差点跌倒在台阶上!
只是,此时已无人再关注他,更无人会在意他!
因为那些人早就已经去看雷老虎的婚礼了!
马秋水扶着大门左边那个冰冷的石狮,清晰地听到里面有人高声叫道:“一拜天地!”
他只觉整个世界忽然变得一片漆黑,任他睁大双眼,却也只是看到一片黑暗而已!
“二拜高堂!”那声音直如晴天霹雳,瞬间就撕破了这无边的黑暗,却让马秋水觉得双眼一阵刺痛,竟然瞬间失明!
“夫妻对拜!”那声音再次划破天际,远远地传了过来,马秋水只觉整个世界忽然变成一片血红,然后,他的心却在最顶端不停地向下淌血!
“送入洞房!”
这个声音总算已到了终点,马秋水忽然觉得自己的心片片碎掉,然后,伴着那片血雨缓缓坠落……
终于,他的心着了地,他微微睁开双目,却只是看到冰冷的地板而已!
一双十分温柔但却颤抖的玉手,轻轻地抚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温暖,然后,两滴泪水便滴落在他的脸上,他猛然一震,然后,抬起头看去,却见江玉琳十分同情地盯着他看。
“马大哥,我们回去吧!”江玉琳轻轻地唤道。
马秋水缓缓地从地上爬起,然后坐直身子,微微一笑,道:“我有家吗?”
江玉琳急忙点着头道:“有,你有的!”
马秋水缓缓地站了起来,笑道:“我的家在哪里呢?”
他嘴里说着这句话,缓缓地起身离开了这里,就像个傻子一样游荡在冰冷的街面上。
没有人在意他,也没有人关心他,大家看到他就像看到一个怪物一样,远远地就躲开了!
忽然,他大声笑道:“为什么骆秋水死了?为什么他不能等我见他一面?”
从他身边经过的人听到这里,没有一个不在冷笑的,马秋水睁大眼睛瞪了他们一眼,怒道:“你们笑什么?我有什么好笑的?”
“你就是骆秋水,为什么还要再找骆秋水呢?”有人问道。
“你错了!我不是骆秋水!我是马秋水!”马秋水不由得纵声笑道,“你们都错了!我是马秋水!”
“有病!”那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江玉琳急忙走了过来,拉住他的手臂道:“马大哥,我们回去吧!”
马秋水扭过头看了江玉琳一眼,却道:“有钱吗?借我一两银子!”
江玉琳想都没想就把一两银子递给了他。
马秋水道声“谢谢”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街边的一个赌坊。
江玉琳当时一急便跟了过去,却见马秋水用这一两银子开始了赌博!
他的运气似乎很好,连买三把“大”,居然都中了!
不消盏茶功夫,他已赢了十几两银子,他将其中一两还给江玉琳,道声“谢谢”,便急忙逃出了赌坊。
江玉琳一直紧紧地跟着他,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却见他进了一家酒馆,居然用那十几两银子全部买了好酒,然后拍开泥封,便仰起脖子喝了起来。
他这动作可把店家吓傻了,因为没有一个客人是这么个喝法!
这时,有人进来打酒,猛然看到骆秋水在喝酒吓了一跳,当即酒也不打了,转身就逃离了这里。
马秋水瞥了那人一眼,笑道:“又是一个把我当成骆秋水的人!”
店家听到这里,急忙问道:“这位公子,难道你不是骆秋水?”
“我不是骆秋水,我是马秋水,只因我长得与骆秋水相像,所以很多人都把我看成了他!”马秋水道。
“怪不得那些人一见你在这儿,就都不买我的酒了!”店家说到这里,忍不住瞪了一眼马秋水,“你快走吧,你在这里多呆一会儿,我的生意就要大受影响!”
“怎么?我的钱不是钱吗?”马秋水冷冷地斥道。
“客官,我不能为了光挣你那几个钱就不做生意吧?请你谅解!”店家道。
马秋水听到这里,瞪了一眼店家,便拿起桌上的一坛好酒,颠三倒四地走出了酒馆。
这时,那店家却给他送来了十两银子道:“客官,这是你的银子,权当我们赔罪了!”
马秋水淡淡地一笑,将银子装进怀里,便接着往另一家酒馆走去。
这家酒馆确实与众不同,但见一个木头人扎在门口,那张脸上却画着骆秋水的脸,它的胸口居然还写着大大的“骆秋水”三字!
凡是到此打酒的人都可以免费去揍那木头人,由于可以痛扁骆秋水出气,所以,他这儿的生意比别处好了至少一倍!
马秋水盯着那个木头人看了半天,问道:“谁把我的画像挂在这里?”
店家听到这里,急忙放眼看去,一眼见是骆秋水竟吃了一惊,当即一屁股跌倒在地,惊道:“妈呀!怎么把骆秋水的鬼魂招来了?”
马秋水当即笑道:“我不是骆秋水,我是马秋水!”
店家听他说得真切,当即便站起身子问道:“你真的不是骆秋水?”
“我只不过和他长得相像而已!”马秋水解释道。
“我的娘啊!你可把我吓死了!”店家大着胆子走了过来,笑道:“自从做了这个酷似骆秋水的假人以来,我这儿的生意可是一天比一天好!客官,你知道那骆秋水是谁吗?”
“知道!”马秋水冷冷地道。
“那家伙可是坏透了!很多人都想揍他,可就是没有机会!”店家说到这里得意地一笑,“但是我却能满足大家!客官,你要是看那骆秋水不顺眼,只用二两烧酒,就可以免费打他一拳,你要不要试一试?”
马秋水淡淡地一笑道:“真的?”
“那还有假?”店家笑道。
马秋水当即笑道:“我倒是想揍他,可是他长得和我这么像,我打他岂不等于打自己吗?”
“这倒也是!”店家道。
“店家,能不能请你把这张画像撤了?因为我和他长这么像,别人打了他,还以为是在打我!”马秋水苦笑道。
“客官,你这不是要砸了我的饭碗吗?我这儿的生意可全靠他了!”店家有些作难地道。
马秋水听到这里,当即冷冷地瞪了一眼店家,道:“为了赚钱,就不顾他人颜面,你是不是有些太缺德了?”
“客官,我做的假人是骆秋水,和你没关系,怎么能说是缺德呢?更何况,骆秋水现在无人不憎,我这样做,完全是伸张正义!”店家笑道。
马秋水忽然一把抓住店家的领口道:“你再敢胡说,我就杀了你!”
店家瞪了马秋水一眼,怒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还是这么说!”
“你!”马秋水听到此处,面上一寒,已是杀机陡现。
这时,江玉琳却急忙走了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十分急切地道:“马大哥,你醒醒!”
马秋水浑身一震,一把松开了店家,憋红了一张脸道:“不好意思,我多喝了点酒,脑子开始犯浑了!”
“没关系,像你这样的醉汉我见多了!”店家笑道。
江玉琳急忙道:“大伯,他喝醉酒之后就这样子,你千万多担待点儿!”
“江姑娘,你认识他吗?”店家问道。
“认识!他刚来这儿的时候,在我那里治过伤!”江玉琳笑道。
“那你可要把他看好了!他现在喝得烂醉,如果出去乱闯,保不齐会闯出什么祸来!”店家好心劝道。
“我知道了,我这就带他回去!”江玉琳说着拉起马秋水就离开了那里。
他们一路不停,一直走出了城门,然后便回到了山神庙后面的地室。
江玉琳将他扶到房里,然后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他没事吧?”江在行一直看着他们进房,然后直等江玉琳走了出来才问道。
“我想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还是让他静一静吧!”江玉琳说着叹了口气。
“唉!雷老虎做得也太过分了!他怎么能把骆公子的未婚妻给抢了呢?”江在行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那马姑娘也真是的!还没给家人守孝三年,就要嫁人了!而且,嫁谁不好,偏偏要嫁给雷老虎!这真是作孽呀!”
“爹,你小点声!”江玉琳说着朝骆秋水房间使了个眼色,“他那么难受,别让他听到了!”
“唉,我也是看不惯这种事!”江在行说着叹了口气,就走到一旁喝茶去了。
马秋水缓缓地喝着酒,痛苦地思考着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可是,这原因却如眼前的黑暗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他忽然想起曾与马如霜定下的誓言,今生只有卿负我,我必不负卿!
没错,她负了他,但是他却要遵守不负她的誓言,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没人能够理解他的痛苦,也没人会在意他的痛苦,他就像是个该死的人一样孤独地活着,然后在这无边的黑暗中默默地流着苦泪,然后和酒一起咽下!
忽然,一道黄红的光芒亮了起来,瞬间就将屋子照亮了许多!
江玉琳端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她缓缓地将油灯放好,然后轻轻地走到马秋水身边,低低地道:“骆大哥,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只求你快点振作起来!”
马秋水缓缓地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江玉琳,然后,再也忍受不住撕心的痛苦,当即抱住江玉琳,便在她的肩头嘶声痛苦了起来。
谁说男人不会哭?
谁说男人不该哭?
又是谁说男人不能哭?
眼下,他除了哭还能释放一些痛苦之外,他又能怎样?
难道真要被那种无形的痛苦憋疯,直至憋死吗?
“哭吧!大声的哭出来!哭完了才会好受些!”江玉琳淡淡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