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恩心想同李亦非说一说也无妨,他不会出卖自己,也好过叫他一直蒙在鼓里对卿弈有计较得好。
“那日我叫人抓去顺天府,后几日卿弈来探我,带了楼下那人来替代我。原是有人派了这几人来刺杀卿弈不敌,被卿弈喂了药这才愿意效力。这几人各怀本事,唯易容之术十分卓绝,他们中有一领头大哥遁走之后便去密林那处见了纳兰翎佳。”
“那些人估摸着使了一出反间计,今日诱骗我进宫便是其中之一。李大哥,你若说卿弈使计,我倒觉得他这一回倒真是叫人设计了。”
李亦非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仔细想来那几日他同晚娘出走后便遭遇了李家人的围堵,一直过得浑浑噩噩,期间身体上的病痛和心理的病痛都叫他折磨地自顾不暇。想来那卿弈并没有伤崔承恩的想法,不然也不必花这许多功夫。
他又想起了卿弈在书房里头叫他们看的画,在场的人里头十有八九都见过崔承恩,自然知道里头的玄机,而死去的皇帝又在书房之中囚禁了同崔承恩长相一致的包遣,这人显然是皇帝从顺天府大牢里掉包出来的,原是定于明日对顺天府大牢里头的“崔承恩”处斩,果然是一个设计诱骗的布局。
“他不似毫无准备的模样,”李亦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相信他眼前看到的事情,“书房外围有卿弈手下的一支锦衣卫,锦衣卫和禁军不一样,常年过得是真刀真枪刀头舔血的日子,我不说以一当百至少以一当十是没问题。若是太子一行人当真有什么动作,两伙人打起来胜负尚未可分。”
这一点崔承恩倒确实不曾听卿弈提起过,她当时躲在龙床上尚未卿弈担忧、自责。
“可真要走到那一步便也是撕破了脸,到时候无论孰胜孰负在场的人必然被诛杀殆尽。”这是实话,论太子的阴戾和卿弈的决绝,大抵都会选择这般最直接的斩草除根,“卿弈没选择这么做,血腥镇压或许收服得了一时却收服不了一世,他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李大哥,”崔承恩现出些恼意来,“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卿弈已经位极人臣万人之上,还有什么是他仍然汲汲营营想要谋取的?今日之事确实是个意料不到的阴谋,可主使人是太子是国师。”
她一把抓住李亦非的手臂,将人强行转过身来,“我知道你想要挖掘出真相,我也那么认为,可是路要一步一步走,若是现下就将帽子扣在卿弈的头上,做什么判断都会是主观的。还记得我刚上任的时候你对我说的话吗?不要偏听偏信、不要意气用事、不要过分同情、不要主观臆测。我都记着呢!”
“不对!不对……”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真要抓住时却滑得像泥鳅一样,“咱们重新梳理一边,里头一定有什么不对!”
“好好,咱们梳理一遍。”
瞧李亦非的模样像极了当初崔承恩在禁地见到的样子,若是执意不从恐他有陷入魔症,便只好口头上先应承下来。
“呐,卿弈是得知你入宫的消息后赶来的对不对?他这个消息是从何处听来的?”李亦非呼吸不稳,但是条例却清楚。
崔承恩为了慰抚他,也就一五一十地回答,“兴许是发现我不在府上便差人问了。”
“你进宫的事多少人知道?”
“替我易容的莫邪和于吉都知道。”
“那,你易了容进宫寻常人等更不可能走漏风声,只可能是诱你入宫的那两人告诉的卿弈。从你离开首辅府上到卿弈寻到宫中来,中间有多长时间?”
“约莫有三四个时辰吧,具体时间我都记不清了。”
夜风吹麻了她的脸,她使劲张了张嘴才感觉好了一些。
李亦非见状将崔承恩护在身后,风吹不过他更加吹不到她,“他是自八皇子那处将你带走,便直上了这凯旋塔?期间没有同人交流过?”
崔承恩摇头,她确实不知道,只觉得那时候四野特别安静,连纳兰覃身边那些个莺莺燕燕的侍女都不知去了哪里,“一路上也遇到过人,不过见是首辅都不曾阻拦,也没说上几句话。不过可能是叫路上的人瞧见了,没过多久禁军就逼近凯旋塔,将我二人强行押到皇上的书房。”
李亦非眼睛一亮,“卿弈当时同你站在此处,你往下看,若是有上千个人举着火把灯笼靠近照理说还未接近这地方就叫他察觉了,若要遁逃实际上也不是难事。可他不但没有抵抗甚至是规规矩矩就跟着禁军走了。”
崔承恩奇怪道,“你怎知他规规矩矩?”
“后来卿弈找个机会处置了沈越和黄光霖二人,显然之前在围堵时候有些冒犯。卿弈这样的人若是要闹事这千八百号人估摸着降服不了,更何况沈越和黄光霖这两个武夫。所以,他是自愿走的。”
“李大哥你真厉害!”崔承恩不由从心底夸了一句。
“先别忙着夸,还有一事我一直想不明白,阿恩,你怎么会突然起意要火烧书房?今日窗户确实没关严实,却也不至于将烛台吹倒。”
“是卿弈让你放火烧书房的吧?因为卿弈知道这书房后头有密室,可是他怎么会清楚这一点?若是密室后头是那些行刺的人,卿弈有怎么放心将人交给这些心怀鬼胎的人呢?”李亦非在这一点上一直想不明白,“卿弈显然是知道你在密室中,他刻意放任我留下就是因为我发现了这一点。”
“你出不来,因为那机关只能从外面打开,所以必定要有一个人来做这个事情。可是由他自己来做立刻就会被发现,他清楚现下皇宫上下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
“好个卿弈!”李亦非眼底灼灼燃烧的怒火,像是要将崔承恩点燃,“阿恩,他利用了你,他彻头彻尾利用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