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初春时节,天黑的早,6点家家都掌灯吃饭了,8点过差不多就要入睡。
但今晚因为小白河的机坑流“血”之事,乡亲们在那架桥之处却越聚越多,有十几里外的听说了都披着蓑衣赶了过来。
架桥的工地,河东河西闹哄哄一片,都挤着伸长了脖子往机坑里看。有打着手电筒的更是往里照。
“呀,坑里真是红的”有挤在前面看到机坑里状况的大声嚷嚷。
边上的民兵只能把人群往后了推,张大勇眼看要出漏子,只得叫了几个组的组长,把各自组上的人管好,又找到几个外村也有村干部来的,都管起自村的人,忙叫叫了半天才把秩序弄得有点模样。
微凉的雨丝时断时续,如人们看稀奇的心,一惊一乍的。
9时许,魏矮子突突突的开着三轮机动车回来了,带回镇上得自县里的指示:“工地封死,明天早上县里派人来。边上有群众围观的全部遣散,在原因没弄清之前,不得造谣生事。”
张书记又忙活起来,组织人在河里搭工棚,把两个机坑全盖了起来。
河边上的人都被谴散,走的差不多了,老张头才发现河西堤坝上竞有人摆了一座香案,香炉里已经插满了香签,还有几个老头老太,在香案前跪拜了才缓缓离去。
“唉,也不知道瓦片现在咋样了。”老张头远远的看着老王家的灯还亮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给边上的民兵交待了几句就往老王家走去。
到了老王头家,老张发现屋里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三女两男,其中两个女的还是道姑打扮,一个年长些,年纪20来岁的样子,穿着青布长袍,头上挽着发髻。
经老王说道才明白,道姑是南山燕子观的修真之士,明天去武当朝会路过此地的。
南山也是武当72峰中的一座,隔大青山有百十里的路程。几名道友已经知晓河里机坑积血的事,又随老张重回河边去看个仔细。
那年长的道姑更是用一个铜钵取了半钵机坑里鲜红的“血”,又回到老王家,已说好在老王家借宿一晚了。
老王张罗着瓦片儿奶奶给客人做饭。中间,老张头请年长道姑看了村里明天去朝会的供品,请教了一些朝会的礼仪,也了解到另两男一女是同行的信士。
谈话时,老张头总感觉年长道姑时不时向外张望,忍不住话的他直问有什么事,年长道姑才说:“我们师父路上有事耽搁了,约好在这里会合的。这么晚了还没到,有点担心。”
老张这时才明白,原来老王和他们师父熟识的啊:“哦,我想起来了,你师父是不是叫吴白水,瓦片三岁那年就是他救了这娃。”
“是,我们快天黑里到的村口,听师父说要去村南的白马潭看看,我们就先过来了。”那个年少道姑也是吴白水弟子,跟老张头说明了情况。
“老张,要不你先帮我陪下,我去找下吴师父。”老王跟老张头交道几句,就拿着把手电筒出去了。
村南的白马潭,离老张家两里来地,小白河顺流而下,弯了两弯,到了这里已行在东边的山崖下了。
大青山的主峰就在这里,靠水的一面,立地千米的一片绝壁,光溜溜的平滑如镜,因岩石其色显白,就有了白岩这个地名。
白岩下是座面积开阔的深潭,有数十来方圆,村里有游水的,量过最深的地方,却是说没见到底的。
老张一直顺着河东的堤坝往下寻,除了身后渐行渐远的架桥工地有星星灯光,周边一片漆黑,萤萤手电筒的光柱照在脚前的土石小路上,细细的雨丝扑到手脸上湿湿的。
两里来地,走到一半就能在夜幕中看到白岩像一面镜子插在花啦啦的流水边上。
老王也是风里雨里过来的人了,但可能因为孙子出事受了惊,现在心里隐隐有些不自在,老远的就叫喊起:“吴师父,吴师父。”
夜空里竞然荡起一连串的回音,老王自嘲笑了一下,自已怎么跟小孩子一样玩起游戏了。
心里那口气似乎也呼了出来,刚感受到那份轻松呢,前面啪啪啪的响起了动静。
这时老王头差不多已到白马潭边上了,水面阔开来,堤坝修到这里跟白岩结合,前面没有路了。
老王听到响动下意识的往潭中间的水面照去,那一瞬,老王以为自已眼花了,蒙蒙的光线下,竞是红红的一片。“白马潭的水也变成“血”了”。
老王又看不了一眼,确定看的真了,心中一颤,手中的电筒都没拿住,双腿一软和屁股一起跌到了湿湿的地上,嘴里一阵阵的发酸,想喊却喊不出来。
隐隐约约中,看到潭对面有一道身影飞渡过来,扶着自已快要软化的身子。
老王只能愣着靠在那双手上,大口喘气,又见那人一只手捡起手电筒,照了照老王的脸,然手用手电筒的把子在老王头顶一敲,老王感觉身上似乎传来了一阵力量,才忽的一头站起来。
“老王,是我,吴白水。”那人低声叫道。
老王接过那吴白水递过来的手电筒,照着看,面前是个50来岁的道士,穿着道袍,人高马大的,真是几年前的那个吴师父。
“可找到你了,这地方出事了,你快看。”老王把手电筒照到潭里给吴白水看那潭里的血红:“你徒弟都担心你呢,这水咋也变红的了,他们说你天黑时就来了,你都看到什么了。”老王一只手拉着吴白水宽松的道袍,心里还是紧张的语无伦次。
“好了,我们先到你家里了再说,我还没吃晚饭呢。”吴白水又伸手拍了老王头顶一下,拉起老王匆匆往回走。
伸手不见五指的春夜里,细雨又飘然而起,两个老人一路上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到了家,送走老张头,饭已经端好,老王气色也好多了。亲自从后屋酒窖里起出一坛老黄酒,煨出热气了,给客人满上。
吴白水也不客气,昂起头一气顺下,老王马上又给斟满一碗。连喝了三碗。
吴白水停下来,抹了把嘴头的酒渍,打了个酒嗝,对老王说:“王哥,我刚在路上跟你说的几个物件,麻烦你现在去帮我弄来,等下饭吃完了就动手。不然瓦片那孩子今晚就过不了。”
老王答应一声,拿了手电筒就匆匆的出去了。
桌子上吃饭的另5个人似乎没听到,只是自个的闷声吃饭,末了年少的道姑抬起头叫:“爹,你晚上带我和姐也去吧。”
说完,拿乌溜溜的大眼珠子瞄了瞄年长道姑。“嗯”吴白水自顾给自个碗里倒酒,算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