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那轮红月,似乎暗淡了许多,不知不觉中,却又是显回原本那金黄月色。
小楼之内,已是点上了一支红烛。
这红烛,乃是用烈火兽体内的油脂所制,燃烧极旺,再配以玉蝶花的花粉,不仅将这小楼之内映得一片通明,更是飘出一缕淡雅如丝的清香。
简朴的床榻之上,只有一袭锦被,将龙映雪纤弱的身体盖住,在这烛火映照之下,那本来就白玉如晶的粉颊,却是更显苍白。
在龙映雪头顶三尺之上,一颗龙眼大小的灵珠,一丝丝轻烟泛着五彩光华,环绕于灵珠四周,直将这床棍之前映一片五光十色、眩人心目。
沈放不敢多言,静静的站在玉璃身旁,看着玉璃不停的变幻的手势,将那五彩灵烟送入龙映雪的体内。
沈放清楚的看到,龙映雪原本那身体之上,笼罩着一层黑墨一般的阴邪之气,但在玉璃施法之下,那五彩灵元,却是生生不息的灌入她的体内,将那黑邪之气一点一点的镇压下去。
只过了一个时辰,却见玉璃撤功收气,五行灵珠再次没回沈放体内。
见到玉璃收功,沈放已是迫不及待的问道:“玉璃,完了没有?”
玉璃轻瞪了沈放一眼,却是摇头一笑,说道:“你何时才能改掉这急躁的毛病。修道之人,哪一个像你这般的沉不住气。”
说罢,玉璃却是扭头看了一眼正沉沉睡下的龙映雪,低声说道:“咱们就不要打扰龙姑娘休息了,你想知道的话,到了外面我便告诉你。”
沈放急急随着玉璃出了门去,只见那夜月仍是明亮,映在这小楼之前,却是看到那满眼的狼藉。
花圃之中的灵花异草,均是或倒或残,残花断草,洒满了小楼前后。
玉璃却是坐在了小楼前的竹梯之上,沈放也是急匆匆的坐到她身边,竖起耳朵来准备去听。
望着天上满目星辰,玉璃却是轻声一叹说道:“沈放,你可记得,那日也是在这个地方,我曾说过龙姑娘的身世。只是我话说了一半,却被龙姑娘打断?”
沈放那时只记得目不转睛的去盯着龙映雪瞧,哪里顾得上去听玉璃说话,如今细细想来,好像玉璃确实说过这么一句。
“龙姑娘的身世有何奇怪。都是爹娘生的养的,莫不成还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沈放切声说道。
玉璃轻轻摇头,说道:“龙姑娘的身世,不是你所能相像的到的,而且,她的身世,也是与她如今的状态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哦?”沈放心中微微一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璃顿了一顿,这才缓缓说道:“相传天地初开之时,共有十位天神,共掌天人魔天界,共分金木水火土五行正神,风云雷电音五象魔神。”
“奶奶的,我问你龙儿姑娘的身世,你和我说那些神话故事做什么,这些故事我比你背得还熟。”
玉璃轻声一笑,说道:“可是我告诉你,这些神话故事,并非虚构。或者说,这些神话,都是有迹可寻,你是否相信。”
“骗鬼去吧。”沈放哼了一声说道,“天地初开,混沌一片,无日无夜,无生无相,经亿万年,清白之气上升,成天、浑浊之气下沉,成地,天地精华,化出混沌天帝,十方尊神。这些故事不过就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传说而已,你还真相信这天地万物真有一个造物神不成?”
玉璃摇头叹道:“这些传说,其实我也是不信的,可是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些传说,我的心中,却好像有一个念头在做怪,不停的告诉我,这些神话,是千真万确,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我所要说的,却是与你从小到大所听到的,虽是大致相同,但这细节,都是完全不同。”
说到这里,玉璃似乎觉察到争论的这些,似乎与她本来要说的并无多大关系,摇头一笑,说道:“我继续说,你且听着,不要再打断我的话。”
说罢,玉璃轻吸一口气,说道:“上古时代,十方尊神,以五行正神为上五神,这五神居于天界之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而五象魔神,以妖魔鬼怪精五类邪灵而分,你只知人乃万灵之长,却不知,在上古时代,人却是被划入妖类一族。”
沈放眨了眨眼睛,却是没有听懂玉璃所说之意。
“你……你说人也是妖?”
“不错,所谓人,不过就是地界的一类生物,他与花鸟虫兽并无二致,只不过,人比其它生灵开化更早,从茹毛饮血,到学会制造器具,猎兽种粮,不知经过多少万年,才形成今日的昌盛。”
沈放咽了一把口水,心头却是狂跳起来。
这些理论,在前世之中,沈放每天都会接触到。但这里不是他前世那个世界,这个世界是修真的世界,是道法与玄功的世界,这样的理论,放在这里,却是如此的惊世骇俗,荒诞不经。
正在乱想之间,玉璃却又是说道:“天地之间,人虽最先拥有神智,但人之渺小,犹如沧海之栗,水中浮游,论力气,大不如猛虎,论灵力,又远不如天生具有灵元的灵兽。而人之所长,却是懂得运用。懂得如何利用灵元来施法修道。人又生育极强,只需百年,便可成倍增长。所以这大地之中,也便成了人之世界。”
“人且不说,先说这灵兽,经历十万年,人已脱离兽类,所以万兽之长,便是以一种灵兽为尊,这种灵兽,在世上口中,称之为龙。龙生与天地之间,受开天始灵所染,自成一脉,上古神话时代,人未开化,便以龙为万物之长,只是不知为何,龙族没落,人类才借机崛起。”
沈放却是听得目瞪口呆,惊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龙族之所以没落,究其原因,便是因为龙族之人未曾有人类那般的完全开化,每一个龙族之人降生,体内便带有狂暴兽性,只不过龙族灵力在万兽之中最为强大,可用龙族之中独有的法咒将其兽性压制。”
“等等……”沈放顿时出口打断了玉璃的话音,惊声说道,“你的意思说,龙儿姑娘,便是这上古流传下来的龙族一脉?”
“不错。”玉璃说道,“五象尊神,便有龙族一席之位,那日我曾说过的奇门五道,便是这五神后裔所施之法。他们不需人类那般的刻苦修行,生来便带有灵性,生来便可纳灵吐气,只不过他们所修道术,与人类之五行道法全然不同,他们体内不存灵气,但用时,却可调用风云雷电音五类自然神相,天地之大,无一不是他们的丹田。他们所要修行的,只是不断的强化自身的神魂之力,去感应天地之灵。只是这五族之人,人数极少,甚至不为世人所知,修真之人,也将这些人划入妖孽一类,见者诛之、遇者杀之。早在万年之前,太一宗统治中土大陆之时,这五族之人便被绞杀怠尽,剩下的残族,却是退入远离中土大陆的蛮荒之地,千万年间,不曾与世俗之人接触。”
“那龙儿姑娘她……她又是如何进入太清宫的?”沈放急声问道。
玉璃摇头说道:“这个我却不知,龙姑娘也未讲明,她只是说起,在她出生之时,便是由如今的掌教真人丹辰子带回太清宫,视她已出,教她功法,甚至不惜损耗自己灵元,去压制龙姑娘体内的龙兽之气,只是龙姑娘体内这兽性太过暴掠,纵然是丹辰子,也无法将她完成清除。每到月圆之夜,便是至阴之气强盛之时,龙姑娘便无法再压制这兽性。因而兽性大发,如同野兽一般。”
沈放心头却是猛的一绞,问道:“如此说来,龙姑娘从来都不走出这青竹林,便是因为怕被人发现。”
玉璃微微一叹,说道:“龙族虽与妖类有所分别,但在修真之人眼中,只要不是人类修行而成,便都视为妖孽。龙姑娘这身世,在那些修道之人眼中,绝对不会是同情,如若被太清宫诸多长老知晓,等待她的,只有被无情的掠杀。绝不会因她乃丹辰子亲传弟子而手软。而丹辰子,也均未再保住她。”
“但丹辰子从未不允龙姑娘外出,大约丹辰子也知道,一人独居,不与人交流,只会让这性情更加孤僻。只是……龙姑娘本性善良,她也知道,如若这月圆之夜来临,而自己却身在青竹林之外,更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丧命。所以……她将青竹林四周布下大阵,明里是防外人擅闯进来,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之所以设下这青竹林迷阵,根本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在失去神智之下闯出去。”
若说适才听到龙映雪这离奇身份而惊骇,但现在,沈放的心中,却是升出一股酸楚之意,眼眶之中,却是禁不住有些湿意。
他只道龙儿姑娘天性豁达,从来都是与世无争,恬静淡雅。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应该如这世上大部分的女孩儿一般,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享受着外面精彩的世界。而她,却只能孤独一人,在这青竹林中寂寞终老。
这十七年中,她没有自己的朋友,只有那琴儿陪在她的身边,她更没有自己应有的自由,整日,只在这不过百丈的山谷之中,种花弄草,抚琴作乐。
这个世界上,比肉身折磨更为恐怖的,便是这寂寞。这龙映雪,却是十七年独处与此。虽是见她朱唇之前,永远都会挂着一丝恬静的微笑,但谁能知道,她内心是如何的孤独、如何的无助。
一时间,沈放却是呆坐在那里,失神的望着夜空之中的满天星辰,心中莫名升起一个念头来。
“若是我能陪在龙姑娘身边,穷极一生之力,我也要找到能克制她体内龙兽之气的法子。定然要让她与这世上所有的女孩儿一般,可以去任何的地方,可以交任何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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