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邵乐听话地倒车,还好虽然路不宽,但是旁边的草地倒也结实。
“是军队!”吴吉喘过气儿来,“缅北政府军的军队,长长的一列,从东南边过来的,再往前开两百多米就跟他们的队伍碰上了。”
“艹了!”邵乐双手一个劲儿转着方向盘,“不是说这儿平时打仗也不过军队吗?怎么突然来这么多?”
“不知道,”吴吉还有点儿惊魂未定,“可能是规模比以往大吧,奶奶的,幸亏他们没往两边派搜索队,不然咱们就被闷在这儿了,跑都没法儿跑。”
“怎么看你们吓成这样儿?”大雷有些不理解,“咱们可是正经的生意人,他们再怎么说也是政府军,能把咱们怎么样?”
“生意人有狙击枪吗?”邵乐鄙视地道,“你看看你背回来那俩大包,清一色的特种作战装备,再说你没看在和安镇那将军找尸体的样子,他们没关系鬼才信,咱们拿着他们的装备,开着车到处乱窜,人家会怎么想?再说你以为个个儿都像咱们国家一样军民鱼水一家亲哪?就冲咱们出现在战场上就足够当奸细关个几年再说的了,没事儿出个国还去监狱里逛一圈儿,有病是怎么地?”
“朝东北方向开,”吴吉说,“再开一个半小时左右就进佤帮的地盘了,在那儿兴许能弄到马,然后我们必须进山,绕个大圈儿进云南德宏自治州,不过得赶快,要是战事开始,掸帮顶不住,咱们就得冒死穿过交战区域,那就危险了。”
“嗯,坐稳喽!”
离滚弄二十公里的萨尔温江边。
邵乐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跟当地人讲价的吴吉,又回头看着江水。
大雷看着吴吉把面包车拍的嘭嘭响,有些郁闷地说,“老大,就这么把车卖了呀?不是说边境好多路都能走车吗?”
“能走车的地方,军队也可以走,”邵乐说,“看下游,那边就是滚弄,已经打成一片了,以前还是很热闹的地方,学校、赌场、好多民族,那儿的人勇敢、热血,现在全都是战火和枪炮声。”
大雷朝那边看去,黄昏中,那里不时有雷鸣电闪,轰然爆起的烟尘,“这就是战争吗?”
“小场面,”邵乐拿起一块石头扔到江里,发出“扑通”一声,“要是你见过东欧或者阿富汗维和,你就知道那才是地狱,一架飞机掠过,没有巨响,只有呼呼的风声掠过,水泥造的工事眨眼间就变成一个大坑。”
“我恨战争,”米娅半靠在邵乐的胳膊上用力把一块石头扔到水里。
“没人喜欢战争,”邵乐轻轻搂了一下她,“所以我们只好想办法躲开。”
吴吉已经谈好价钱,在远处招呼邵乐他们卸东西。
赶着五匹马,四个人优哉游哉地上了山。
大雷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留在山下的银色面包车,“多好的车,这么远的道儿,硬是没出过大毛病,可惜了的。”
“是部好车,”邵乐看着山下正在摆弄车的村民,“希望这帮马路杀手能善待它。”
话音未落,就见面包车在发动以后像只兔子一样蹦出去,把一头水牛撵的到处乱跑,接着“哐”一下撞进竹篱笆墙里。
“哗——”周围的村民不仅没被吓到,反而乐的直拍手大叫,孩子们把这当成难得的娱乐活动,聚在不远的地方兴致勃勃地看。
邵乐单手捂脸,“艹!这帮胆大包天的玩意儿,居然自觉成才!好歹找个会开车的来教教也好啊!”
山区里的一条羊肠小道。
一条蟒蛇拖着庞大的身躯不紧不慢的横行而过,全然没把任何旁观者当一回事儿,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花纹和不停吞吐的舌头,再加上那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无不表达着一个意思:我不好惹,所以离我远点儿!
“嗖——”
一支弩箭飞过来,正中大蛇那不大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把它钉在地上。
蟒蛇不甘心地使劲儿翻滚着,绞缠着,但是它到底还是死了。
“哦~有晚饭喽!”米娅一手挥着弩箭,一手挥着砍刀朝蟒蛇跑去。
大雷用胳膊肘捅捅旁边的邵乐,“哎,老板,你找的小媳妇儿真够原生态的啊!”
邵乐擦了一把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吴吉正在营地升起一堆篝火,忙乎着扎营。
天色渐晚,旁边是拴在一起的马匹,围着篝火是四顶小小的单人帐篷。
篝火上,一个小行军锅正冒着热气。
“来老吴,加个菜!”邵乐三人的身影出现在营地边。
这里是一处丛林的林间平地,树叶被仔细地清扫到一边,营地周围被洒上大量的生石灰,每个帐篷边又洒了一些瓦斯粉,潮湿阴冷的空气中再加上这些散发刺鼻气味的东西,吸进肺里让人分外的不舒服,不过从安全角度出发,众人能做的也就只有忍耐。
大雷把挂在脖子上已经处理好的蛇肉递给吴吉,吴吉麻利地把它斩成段,串在尖利的细树枝上,插在篝火边的地上。
“好家伙,够吃好几天的了,”吴吉一边忙乎一边说。
“先拿盐把吃不了的腌上,烤干了当干粮用。”邵乐把手里的突击步枪放在背包边,“后半夜我来烤。”
蛇肉的香味很快弥漫在营地和林间,四个人走了一天,都有点儿累,谁也不说话,只顾扒着饭。
“老板,可以打电话了吗?”大雷正要清洗手里的饭盒,被米娅一手夺过,收齐了所有人的饭盒后到一旁洗刷去了。
“打吧,”邵乐把地上吃剩的骨头和擦手的纸都扔到火堆里,想了想突然补充说,“用暗语”。
大雷有些愣神儿,但是还是听话地从背包里翻出卫星电话。
“喂?董老板吗?哎呀,赶上老缅打仗,被困在这儿了,你能不能派个人来接我们一下呀?什么?哦我问问旁边的人啊——德宏,对,到时候我们过去了再给你打电话行不?好好好,谢谢谢谢……”
大雷丧气地挂上电话,“头儿,他们说只能在国境那边派人等着。”
“早料到了,”邵乐接过电话,“当官不自在,啥事都得请示,只要一请示,十回有八九回要坏事,靠自己吧。”
邵乐拨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号码,静静地等着。
“喂?”是一个女声。
“你在哪儿?”邵乐问。
“乡下,娘家。”对方简短地回答。
“家里都好吗?”
“都好。”
“孩子们还好吗?”
“好。”
“想你们了。”
“嗯。”
“我可能要晚几天回去……”
邵乐就这样一直跟对方不咸不淡地聊了十多分钟才挂上电话,就好像是一对过了很多年的老夫老妻,早已磨没了所有的激情,话虽然平淡,却能感受到浓浓的亲情,听得大雷一个劲儿嘬牙花子。
“老板,这跟谁呀?”大雷牙疼地问,“这么没营养的话也能说这么长时间。”
“跟一个老朋友,”邵乐把电话还给他,“说话不是想联络感情,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他们追踪到我们的位置。”
“不是说卫星电话不会被窃听吗?”大雷接着问出了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有必要说什么暗语吗?”
“你落伍啦,”邵乐往篝火里添了块木柴,“早在好几年前卫星电话的加密信号就被破解了,所以现在除非必要,没有人明码通话。”
“真厉害,”大雷有些泄气,“才来这么几天我都感觉这些年的兵白当了。”
“实战才是最好的教官,”邵乐拍拍屁股站起来,“老规矩,上半夜是你,我先去睡会儿。”
“你们都去休息吧,”吴吉把一块腌好的蛇肉插在篝火边,“上半夜我来。”
“也好,”邵乐想了想,把刚才扔在一边的几个罐头盒拿起来,用匕首扎了几个眼儿,吴吉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放这儿我来吧,警戒陷阱只要在林子里打过猎的都会设。”
“嗯,”邵乐把盒子放下,“有什么动静叫醒我,千万别自己离开营地去看。”
“好咧,放心吧,”老吴满口答应。
邵乐又抬头看了看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空,尽管这两天风平浪静,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对劲儿,尤其在大雷打开卫星电话的那一刹那,邵乐没来由地心里“咯噔”一下,他一边梳理着这些天全部的行动细节,一边小心分析着任何一个出现在视野中的每一个人的微小动作和表情,试图找出让他不安的根源,但是一直到他躺在帐篷里,瞅着弧形帐篷顶想了好久,那个可以印证他不安的线索仍然没有出现。
呆会儿再想,现在是休息时间,邵乐反复告诫自己,强迫自己停止思考,进入浅眠状态,一支手枪被他放在右侧睡袋里,以防止出现突发状况,可以第一时间做出攻击反应。
吴吉把蛇肉处理完以后,在钻过孔的罐头盒上串了一根绳子,又从马驮子筐里拿出几个本来挂在马脖子上的铃铛,背着枪朝营地外面走去。
米娅给马匹添了些草料,也钻到帐篷里睡觉了。
大雷躺在帐篷里早已鼾声如雷,连邵乐都佩服这小子的粗大神经,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儿,饭量和睡眠一点儿没受影响。
一切都平静下来,只有火堆偶尔发出噼叭声。
满天的繁星不受任何光污染影响地闪烁着,如果不算上远处偶尔会传来的隆隆炮声,这的确算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丛林之夜。
吴吉安置好警戒绳以后,安全地返回了营地。
一个不起眼儿的黑影从很高的天空中掠过。
吴吉抬头看向夜空,眼看着那个黑影划过夜空,消失在天边。
“该死的老鹰,”他嘀咕着,“闻到点儿血腥味儿就找过来。”
“快跑啊!老缅兵来抓人了!”
“哗——”
公路上的货车司机一哄而散,前面拐角走过几十个缅甸兵,穿着草绿色的军装,大声呼喊着什么,一个士兵抬起手里的步枪,马上被旁边的军官压下枪口,狠狠踹了一脚,大声训斥着什么。
有的司机还舍不得车里的东西,正要回去拿,被旁边的人拽住就跑。
有的人在驾驶室里睡熟了,被缅甸兵从车里薅了出去,双手反剪绑上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