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乐马上开始拨打电话。
首先是迈克尔。格拉贝尔,跟他说话要客气一点儿,还要注意方式方法,人家毕竟是政府的公务人员,跟邵乐最多算好朋友,利用公共资源查一些私事,迈克尔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肖恩?你好,”迈克尔的声音虽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是邵乐从中听到了一些朋友之间才有的情谊,心中也是一暖。
搞情报工作的人,还有从事秘密调查的人,通常很难相信别人,能有一个时刻以朋友相称的人的时候,那种信任往往更加的难能可贵,而邵乐一直以来也很对得起这份情谊。
“迈克尔,你好,”邵乐笑着问候着,“老朋友,还是那么忙吗?”
手机里有杂乱的说话声,还有警笛声,但是随着“嘭”的一声关车门的声音,所有的噪音都变小了。
“这就是我的工作,”迈克尔说,“有什么需要就说吧。”
“要找个人,”邵乐收起笑容,“我把照片发给你,去哪儿了,跟谁接触过,都要知道。”
“跟犯罪活动有关吗?”迈克尔的回答很谨慎。
“无关,”邵乐看了一眼芬妮后说,“还有我会通知依莲娜,她最近还好吗?”
“我们的合作非常好,”迈克尔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最近她又收回了两个街区,一个新的巴黎女王就要诞生了。”
“希望她不会有所改变,”邵乐心中清楚,这不是西蒙斯女儿个人的成功,而是法国政府的胜利,科西嘉黑.帮的再次壮大标志着新的法国地下秩序正在形成。
“我们都会变的,”迈克尔的声音里没有因为这事而感到的欣喜,“把照片发给我,我会帮你留意,有什么消息我会跟依莲娜商量,然后直接告诉你。”
“感激不尽!”
邵乐挂上电话,看向芬妮。
“成了,”他说,“要是不出意外,不出两个小时,就会有消息,这老头儿会易容吗?”
“肯定不会!”芬妮果断地说,“他会换身衣服,戴个帽子什么的,但是绝不会易容,他也不会坐飞机,他害怕所有可以飞上天的东西,因为他就是因为空难才失去了父母。”
“那样会更快一些。”邵乐看看表,“等吧,是不是给我找个房间,我得洗个澡。”
“当然可以,”芬妮欣然答应。
在别墅里的客房,邵乐脱光衣服,站在淋浴间里,任由热水从头上浇下。
在蒸腾的雾气中,他不断地在思考着。
芬妮没说实话。
一个普通的技术主管叛逃并不能给她带来什么致命的影响,除非那个老头儿掌握的技术重要到威胁到伯爵的生存。
太阳石?重要,可是这不会重要到威胁芬妮的位子。
能量枪?重要,道理同上。
还有其他的技术,每一样加起来,虽然会让芬妮受到质疑,但是他是主管,整个伯爵的主管,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一个技术主管的叛逃不应该由她来买单。
更何况那个还不是技术主管,他只是个管理员。
是的,芬妮说他是个管理员。
什么样的管理员可以接触那么多技术机密?
还有她在提到这个人的时候只是说很重要,能搞到那么多机密当然是重要,可是有必要谨慎到看完的资料就毁掉?
她在最开始说话的时候中断过一次,再重新开始的时候就是另外一个理由了。
这不是她的风格,芬妮说话一向有条理,就是在床上最快乐的时候都是如此,但是这次她中途转换话题。
搞砸了一个项目?什么项目?
是不是也是跟智脑类似的东西?
邵乐想到了最有可能的推测。
他的小铃,那个像孩子一样的智脑。
彩虹公司有,伯爵也应该有类似的东西。
可是只是一部很厉害的计算机而已,至少邵乐认为是这样的,再好也只是一部计算机。
它负责运算,也许神奇了一点儿,它会说话,有人的感情,还试图把自己分成清楚的性别,可是它说到底还是一部计算机。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看到什么其他可以让芬妮这样的总裁被撤换掉的理由。
可这明显说不通,如果这个管理员真的很重要,那他管理的东西也无疑很重要,那意味着有一个完备的安保体系,在严密的邵乐至今无从知晓的地方,窃取机密,逃跑……
一个技术专家,是怎么躲过追捕的?
17个多小时啊!
一连串的问题走马灯一样从脑海里闪过。
洗完澡以后,邵乐穿着短裤和大T恤,溜达着走下楼。
在一楼楼梯右侧的休息区,静静地坐着十五个人。
人种的构成有点儿杂,这跟邵乐曾经碰到过的彩虹公司的第三代战士略有不同。
有四个黑人,还有三个黄皮肤的人,七个白人,还有一个的皮肤有点儿暗棕色里带着一点黄色,大概是个混血儿。
邵乐刚一出现在楼梯上,十五个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投过来。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的空气一瞬间凝结了一般。
邵乐不为所动,继续走到他们近前,抱着肩膀,冷眼看着他们。
芬妮从二楼的办公室走出来,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没有冒然阻止,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紧张的众人。
过了好一会儿,空气就好像突然融化的冰雪。
芬妮这才走过来,站在邵乐身边。
“这就是我们目前为止唯一能抽出来的力量。”芬妮跟他说,“我目前为止唯一可以动用的全部力量。”
“我一直很好奇——”邵乐看着面前对他已经没有敌意的人,一楼大厅里多了十五个人,不去看他们,甚至感觉不到有人,“这些人是怎样完成对他们的控制的,跟那些肌肉人不同,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思维”。
“所以你只是暂时指挥他们,”芬妮回答,“别试图去控制他们,你会失望的。”
“从来没那么想过,”邵乐打了个哈哈,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先生们,我们开始吧。”
“米凯。洛伦,”芬妮从腋下把夹着的17寸大的平板电脑放在茶几上,“从基地出逃的时候有外人接应,装在他身上的跟踪器在离开十公里以后消失,信号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在这里——”
一副电子地图展示在电脑屏幕上。
阿翁,一个离巴黎不算很远的地方,它的南面有一片很大的树林。
这么说所谓的基地在这里喽?
十公里,并不是很远的范围。
差不多是那里的某个地方。
庄园的设置不会单纯因为巴黎是繁华都市,它一定是离他们的财源很近的地方才行,即节约成本,也降低风险。
他会出现在哪儿?
一路南下?
完全可能。
总不能返回巴黎,取道比利时吧?
那样的化,依莲娜的人很可能没有收获,她的影响力只在巴黎。
迈克尔会有所收获,可是也不一定,他很忙,不会把这件事放在第一位,就算有消息,也得是几天以后。
“嗡……”
邵乐拿出自己的手机。
看到的照片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一幅合影,拍摄于12个小时以前。
也就是昨天晚上。
一个孤单的老头儿,行走在凡尔赛宫前的人行道上,前面是两个脑残,留着一脑袋杀马特头型,五颜六色像鸡尾巴,吐出来的舌头上穿着舌环,怪模怪样地瞅着镜头。
这个老头儿步履很匆忙,也可能是手机质量一般,拍到的人除了脸是清楚的,胸部以下都是虚影。
邵乐把手机上的照片共享在平板电脑上。
“凡尔赛?”芬妮也是一愣,“他想来巴黎?”
“嗡……”
邵乐还没等回答他的问题,手机的震动就再也没停过。
是一个短信。
在四个小时前,里昂的一家街边的餐馆,这个老头儿问侍者有没有犹太人吃的香肠。
虽然犹太人以前有忌食猪肉的传统,可是这么长时间了,很多年轻一代的人早就不遵守这种规定了,但是——
“是他,”芬妮肯定道,“他是虔诚的教.徒,至今遵守着很多古老的犹太习俗,就好像一个一百多年前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
长得像,习惯也差不多,虽然没有拍照留念,可是可以确认是他。
邵乐需要一个方向,而不是可以上法庭的证据。
接下来的消息就很有指向性了。
邵乐不停地在地图上充实着信息。
一条完整的一向东北方向的路线显示出来。
“真是去比利时?”邵乐自语着。
他奇怪的不是这老头儿去比利时。
是因为他刚从比利时搭飞机回德国。
约翰逊管家也是在沿途与邵乐的路线重叠。
这么说管家现在没走?
很有可能。
想想那辆不起眼儿的雪佛兰小SUV,的确很像是要做些不起眼儿的事才准备的。
本来以为是为了取钱,现在想想好像也不太可能。
取钱而已,不一定非要本人到场。
短信里显示的信息最后终结在一个小时左右以前。
格兰德维尔。
最后一站。
再往前,就是法国和比利时的边境,如果从正当途径走,开车过去就行,要是想偷渡,就得翻山。
这好像不是一个技术员的风格。
“会不会去卢森堡?”芬妮指着东南方向,“离着很近。”
邵乐也去过卢森堡,可是他直觉认为不太可能。
卢森堡与德国接壤,那里是布雷默的里希德霍芬家族势力的影响范围。
邵乐把管家的样子早就通报给布雷默,这个家伙几次遇险都跟他们有关,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们。
这个管理员既然重要到要管家亲自来接,那即使管家实力雄厚,也犯不上冒险。
一定是比利时。
“有卫星可用吗?”邵乐问芬妮,“把搜索范围定在比利时和法国接壤的布永还有波特萨特,如果可以的化,延伸到瑟穆瓦河畔夫雷斯。”
“好的,我去办,”芬妮马上走到楼上去。
伯爵还有卫星。
这更加让邵乐警惕。
无论租借还是所有人,能使用定位卫星能量可是不小。
定位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邵乐已经无须再等,他招呼一声,“出发!我们在路上听指示。”
到那边是没有飞机的,全靠汽车,而且还得赶快。
翻越满是树林的大山可不是轻松活儿,对于有经验的特种部队士兵,现在去已经晚了,可一个技术员——
就算有当地向导带着,不迷路就偷笑了,想在几个小时以内翻过山去,那可得拼了老命。
更何况那里是法比欧家族的地盘。
上回在法国,迈克尔主持的科西嘉黑.帮的会议中,法比欧家族年轻的掌门人可是一个有足够智慧的人,由依莲娜发出的命令意味着什么,他不会猜不到,所以除非已经没办法了,不然一定会有线索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