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邵乐索性从床上爬起来，来到院子里，坐在台阶上。
这是位于色当南边的一座小农场，法比欧经常用这里来招待一些贵宾。
院子里有走动声。
芬妮带来的人换下了法比欧派来的警卫。
虽然没有狗，可是邵乐相信这些人比最出色的警犬都称职。
黑夜里田野和树林充满了生机，邵乐甚至听到离农场不远的树林里有野猪的哼叫声。
后面的门响了一下，芬妮穿着一身白色的棉质睡衣从里面走出来，坐在邵乐旁边。
邵乐没有看她，而是继续把视线放在远处。
带着女人特有的体香的身体靠了过来。
芬妮把自己的头靠在邵乐的肩膀上。
邵乐没有拒绝。
“还在怪我吗？”她轻声问。
邵乐没有反应，他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不想被打断思路。
“我马上要去韩国了，”芬妮自顾自地说，“你还会保护我吗？看着我步入教堂，把手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上，他会在神父面前发誓爱我一生一世，然后亲吻，然后我们就是夫妻了，天哪，想想都觉得荒唐不是吗？就在来这儿之前，我跟金泰术总共加起来也不过才见了十几次面而已。”
邵乐收回自己的思绪，看了一眼肩膀上这个漂亮的脑袋。
“后悔了？”
“我得这样做，”芬妮把头抬起来，一路向下，枕在邵乐的腿上，舒服地眯起眼睛，“要是再有下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得这样做。”
“有人逼你吗？”邵乐问了句废话，事实上就是芬妮回答是有人在逼她，邵乐也不相信，他跟她之间的信任已经只停留在工作关系了。
“没有，”芬妮微微摇头，她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不需要逼迫，肖恩，这是必须做出的决定，要是你不想失去某些东西，你总得付出些什么。”
“你说得对，”邵乐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芬妮，我会保护你，只要你不威胁我的生命，怎么都行，我不是一个为了爱情会替别人卖命的人，你知道的。”
“我知道，”芬妮伸出白玉一样的手，抚摸着邵乐的脸颊，“真羡慕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她们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伤心死的。”
“她们也不会为了我而去牺牲自己的生命，”邵乐坦承道，“我尊重她们的选择，生命是宝贵的，每个人都应该珍惜。”
“在一个杀如麻的职业特工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有点儿讽刺不是吗？”芬妮收回自己的手。
“不讽刺，”邵乐很认真地回答，“每个人对生命的理解都是不同的，我不希望你能理解，但是你得尊重。”
“好吧，”芬妮投降地举起双手，“你还是那么能言擅辩，我们换个话题好吗？比如，这次的报酬？”
“你还有什么可以给我的呢？”邵乐心中警惕起来，“我要求的已经得到了，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们其实两不相欠不是吗？”
芬妮展颜一笑，她坐直身体，“肖恩，光是从你的话里我就能听到浓浓的抱怨，说出你的要求吧，你知道我可以做到什么地步，只要不是太过分。”
“我想要你们把这个生产出来。”邵乐果然早有准备，他从兜里掏出一部PDA，把里面的视频放给她看。
那是他在亮南的时候，对“棒球”和“乒乓球”做试验的时候拍下来的，还有那有些粗糙的航模飞机。
芬妮显然兴趣缺缺，她根本不在乎这些技术能带来什么，“哦，这就是宿谷集团对太阳石的应用方法吗？看起来也很有创意，你有技术资料吗？”
邵乐点头，“有，成型的技术，但是你不能卖掉，更不能生产以后用来销售，这是严重的侵权行为，宿谷集团会跟你们死磕到底的。”
这是他的想法，从与其他强化战士的对抗中，他格外觉得自己手中除了一杆枪以外，剩下的就全靠智慧，这跟以前有棒球在手的时候差距太大了，两者的结合就完美得多了。
芬妮给出了她的保证，“没问题，最近我们在德国鲁尔工业区收购了一家大型军工企业，那里有一个危险品储存仓库，我会定期把你需要的东西存放在那里，但是试验你得另找地方。”
“那就是我的问题了。”
棒球还处于实验阶段，虽然新武器威力巨大，但是并不等于它就不会出问题，所以每次陆涛向他交付产品的时候，他都要到四海集团训练营的靶场去实验一下。
在那里出问题，大不了返厂，在战场上出了问题，可是要拿命来赔的。
谈完了生意，芬妮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打算回房休息。
“做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儿吧，”邵乐的话让芬妮止住了身形。
邵乐觉得自己的收获还是挺丰厚的，这为今后的合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我绑架洛伦出来的时候，很快被发现了，”邵乐接着说，“这没什么不对的，奇怪的是管家几乎马上就知道我往哪儿跑，而且他都不用猜就知道前面车里的人是我。”
“所以——”芬妮马上明白邵乐在说什么。
邵乐笑着说，“所以你该回去好好给洛伦检查一下身体，他身上的追踪器不在衣服上，就是在体内，要是我能掌握，说不定会利用他身上的东西追到你们一直想保护的地方去，不过既然是彩虹公司控制着这些东西，我觉得怎么也不能让他们得逞才是。”
“要是没有今天晚上的谈话，是不是你就不会告诉我了？”芬妮略有不满地看着他。
邵乐很诚实地回答，“不会，芬妮，我不会，我不知道伯爵以前是怎么用人的，不过对我来说，你们不尊重我的生命是对我最大的污辱，这不只极大地伤害了我的感情，而且影响了我对你们的忠诚度，所以不管你们还想干什么，只要还想用我，至少得让我保有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我会转告的，”芬妮冷冷地说，“肖恩，有的时候不要太贪心。”
“这也是我想告诉你的，”邵乐依旧面带微笑，“芬妮，我知道大企业总是没人味儿的，可是我需要的恰恰就是这么点儿人味儿，那是我赖以为生的理由，所以不管你们的人味儿有多少，给我一点儿，让我可以更有积极性才好，你说呢？”
芬妮没有回答他的话，走进了房间。
邵乐回过头，继续看着黑夜。
腿上还留着芬妮的香味儿，可是邵乐的心里不好受。
曾经那个固执地坚守着自己原则的女孩儿，再也看不到了。
她已经蜕变为一个成熟精明的商人。
第二天一大早，洛伦脖子上裹着纱布被架了出来，身上的衣服也换下来，扔到院子当中的一个桶里烧了，就连鞋都不能幸免。
估计要不是他还有用，这货一定会被片成片儿。
邵乐没有跟他们一起走，因为实验室的安保主管里贝克打来电话说有一个叫努曼的吉普赛年轮人来找他，说是肖恩先生叫他来的。
要是他不提，邵乐自己差不多都忘了。
在斯腾博格实验室的接待室，邵乐看到了那个瘦小的孩子，他正拘谨地坐在那里，捏着自己的帽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邵乐的出现让这个孩子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总算看到了熟人。
“你自己来的？”邵乐跟他握手，然后坐下来，“跟我说说。”
“一个人，”努曼很有些得意地，“坐火车，不过是躲在货车车箱里，搭不到车的时候就走路，我研究过意大利到这里的全部路线，用攒下来的钱，每天只吃在餐馆带来的干粮。刚来的时候那个接我进来的人说我臭的像坨大便。”
“呵呵……”邵乐笑，“阿丽塔还好吗？你妈妈同意你来这儿吗？”
“我已经长大了，”努曼挺直腰板，“阿丽塔奶奶已经可以拄着拐杖到处走了，我妈妈现在是主厨，吃过她做得饭的人都说她的手艺跟阿丽塔奶奶一样棒！”
“这么说你已经想好了？”邵乐收起笑容，严肃地问，“我再重申一遍，你有可能会死，而且我不能跟你妈妈说你因为什么而死，我甚至不能告诉她你死在这里。”
这个决定很疯狂，可是努曼还是很坚定地说，“我想好了，我不要再被别人欺负，我不欺负别人，可是也不想再被欺负，我想长大，变得很强。”
“那跟我来吧，”邵乐站起来。
在DNA实验室，经过一连串安检过后，邵乐把努曼带进三防实验室。
这里的陈设没有丝毫改变。
邵乐自己也有点儿怀念地看着这里的每一件物品。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里只有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一个固定在地上的写字台，一张单人床，一把椅子，还有就是桌子下面保管私密物品的保险箱。
但是对于邵乐来说，这里意味着重生的希望。
“就是这里吗？”努曼撸了撸衣袖。
衣服是汉斯在海德堡超市买的，这帮糙老爷们儿在挑衣服上显然不是把好手，不过像努曼这么瘦小，也很难买到他适合的尺码，穿儿童装努曼是死活都不愿意的。
至于他穿来的衣服，早被烧了，没人愿意碰那一坨堪比化学武器的东西。
一个从没出过远门儿的吉普赛小伙子，才十四岁，就独自一人，在没有护照的情况下从意大利来到德国，找到海德堡，光是这场旅行本身都是让人佩服的。
从实验室的门里走出来，邵乐在墙角的一个大保险柜前停下。
一道蓝光从头到脚把他扫描了一遍。
这是一部简化版的伊戈尔之门，邵乐并没有打算把这项技术藏在旮旯里，一辈子不拿出来。
经过伊戈尔升级的技术在这里可以称得上最安全的保险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