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燕海南天2016-04-09 01:353,440

  画面到这里就停止了。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一个结局,都已完结。可事情并没有真正完结,乐知的回归,鲛人一族留下的恨,都预示着,所有的所有都即将真正结束。

  我感到怅然,暗恼自己怎么那么倒霉,这随手抓来的一个和尚居然不是路人甲,这天底下,狗血处处逢生啊。

  在看完听水和西门域之间的恩怨纠葛后,我和重玉数九也跳完了几乎所有的浮石,那条空间缝隙就在眼前,而我们面前横亘着的还有两块相邻的浮石。

  爱,与恨。

  是爱?还是恨?

  听水最后到底是爱着西门域的,还是……恨西门域?她最后未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细细想了一番,什么也想不出来。这种情况真的太让人纠结了。而且我又有一个疑问,听水不是鲛人一族不受宠的公主吗,之前她既然为了保持自己的性命把孽海珠偷出来,想必她对鲛人一族也没有什么感情吧,为何最后她却因鲛人一族的灭亡而如此愤怒悲伤?而在这之前的梦中,显然她成了鬼魅,并身负鲛人一族的仇恨,因鲛人恨而生。

  想是重玉知晓我心中之惑,他一挥袖,镜面上顿时现出另一幅画面。

  那是关于听水去鲛人一族偷孽海珠的艰难一途。

  孽海珠是鲛人一族的重宝,可以说,鲛人一族因守护孽海珠而存在。因此,孽海珠所在之地必定守卫森严,由众多族人共同守护,置放于孽海最大的珊瑚丛冠上。

  听水好不容易摆脱了一波又一波族人卫士,避开珊瑚丛中暗藏的机关阵法,终于到了孽海珠近前。紫红色的光华挥洒,照耀得周遭一片紫红,即使没有念咒,也让人的心神有片刻的混乱。

  而就在这片刻的混乱中,她落入族人的陷阱,全身皆被突然袭来的绳索捆绑着,身边白光一闪,守护孽海珠的族人已然出现。一人朝身边另一人笑着道:“都看她鬼鬼祟祟了那么久,居然现在才动手,要是一不小心让她拿走了孽海珠可就糟了。”

  “这不是怕打草惊蛇么,祭师所说,抓人可要抓现行,误抓可不好。”另一人嬉笑道。

  接着,听水被两个族人送入鲛人一族特有的处罚犯错鲛人的祭台上,平时与她甚少见面的族人都来围观,其中更有鲛人族的七位公主,她的姐姐。

  “只要你肯悔改,我们便不处罚你。”执掌鲛人刑罚的执事长老摇头慨叹道,“说起来,我已有百年未处罚任何族人了。鲛人族一向太平,安定无事,你今日犯下大错,该悔过啊。”

  “我无悔。”她抬起头,眼中有不容更改的坚定。

  “你。”执事长老惊疑,“你这是为了什么?”

  听水一笑,朗声道:“不为什么。”她定睛望着孽海珠所在的方向,“鲛人族有一至高族规,欲得族中珍宝,须与同样的代价获得,而我今日便欲求孽海珠,我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孽海珠是我族重中之宝,虽然按族规不是不能给你,只是你知道你将付出什么?!”执事长老还未说话,旁边的姐妹已忍不住说道。

  “我以我一双眼,一对耳,一双手,一双脚来换取孽海珠,这个代价是否足够?”她眸里潋滟出粼粼波光。

  “足够了,只是,你非要这么做吗?”执事长老一副秉公处理的态度。

  听水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她轻轻一笑,手中瞬间凝出一道水刃,接着一抬手,一落手,水刃从左肩砍下,一只鲜血淋漓的左手应声而落,顿重之声透过水波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听水,你疯了。”旁边华衣女子惊叫道。

  “听水。”另一女子叫她,目光温柔,言辞意切,“作为你的姐姐,既然不能阻止你,那我便成全你。”女子一咬牙,也同听水之前一样,凝出水刃,只是这一次砍下的,是右手。

  “大姐,你……!”听水还未说完,先前说话的华衣女子叹气:“既然大姐都帮了,我也没道理不帮。”话落,白光一闪,左耳已然切下。

  接着,几位姐姐一一动手。先是右耳,接着是左眼,再是右眼,左腿,右腿。

  她的七位姐姐,都用同样的方式帮助了她。

  震惊中的听水居然忘了行动,也没了言语,呆滞地望着,最终,只喉咙干涩,嗓子发哑地问出一句:“你们……为什么?”

  大姐轻轻笑了笑,止住右肩的血:“鲛人族按族规只有七位公主,最后一位是不能被承认的,否则便是违反了族规,而你刚好是第八位,本不该出生的,之前我们因此处处嫌隙你,说到底也是我们不对。这终究是我们欠你的。”

  华衣女子道:“你天生孤僻,在族中不讨人喜,可是你终究是我们的亲妹妹。”

  听水咬了咬唇,良久,目光一柔,说了句:“谢谢几位姐姐。”

  七位公主都笑了,表情愉悦。

  “好了。”大姐面作肃容,关切道:“听水,我不管你做什么,也不管你为了什么而坚持,我只想问一句,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听水低头,没有回答。

  这时执事长老道:“听水,虽然孽海珠可以给你,但之前欲偷窃孽海珠的应当受的惩罚,可是一点也不能少的。”

  ……

  带着满身伤痕离开孽海的听水低头抚摸着手中的孽海珠和西门域之前给她的珠子,问了一句:“值得吗?”

  到了这里,镜面恢复原样,浓浓的悲凉笼罩了我的全身。原来听水的族人对听水其实也算是真情实意的,只不过因为鲛人一族的族规和她的冷漠,她们选择了忽视她。但听水到了真正艰难的时候,她们选择了挺身而出。不管之前有多大的嫌隙,只因她们是亲人,血浓于水,便不能真正视而不见。

  有一种人,无论你优秀也好,不优秀也好,是善良还是邪恶,无论这种人是怎么忽视怎么刁难的,但他们会在最关键的时候不计前嫌不求回报地帮助,只为了你好。这种人,叫做亲人。

  我想我知道听水当时的心情了。杀亲之仇不共戴天,所以我一点也没有犹豫就跳上了刻着“恨”的那块浮石。

  脚下莫然一空,原先亲眼看着的浮石竟然消失不见。我心中一冷,原来那块浮石是假的,只不过是幻境!

  错愕间,周遭的平静之景一变,狂风轰鸣,夹杂着各种混乱之声,宛如置身于战场,风为刃,水为箭,杀气四溢,金戈铁马之音不绝于耳。目之所见,是滔天气势形成的气浪四下激荡。我急匆匆拿出红缨刀,砍下袭来的气浪,并撑开结界,然而上古有名的疾风幻阵岂是可以如此轻易便能应付的。充斥周围空间的音波竟无视结界,在重力领域之下穿透虚空层层激荡着,裹挟着重力领域中无处不在的重力化为锋利之刃刺来,饶是我皮粗肉厚,俄而也变得衣衫褴褛,极其狼狈。而身体不受自身控制地被重力领域拉着一直往下沉。

  就在这时,我在密布的风刃间看见数九的脸,隔着无形风刃,他紫色的长袍凌乱地飞舞,不时有风刃穿插而过,他不管不顾一脸急切地望着我,伸出的手似乎想够着什么,然而始终未够着,眸中担忧化作丝丝温柔,却是一副我熟悉且曾经万分避之不及的神情。

  他怎么也陷入了杀阵?

  不及多想,我已被重力拉扯得直直下沉,瞬间坠入了海水里,而最后一瞥,是数九惊慌失措的脸。

  忽然间,一股无形之力自上将我的身体给拉上去,去势之猛竟让我反应未及,只觉一眨眼便撞在一处坚硬的地方。

  “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耳边是重玉刻意压低的嗓音。

  抬头看去,气质淡然的重玉悠悠望着我,周围是呼呼的风声及类似金石相撞之声,杂乱得很,然我竟未觉有任何风刃刮入。我能想象到重玉凌空而立,于上古杀阵前淡然自若,傲视虚空的淡定高傲之态,心中暗自懊悔着。这就是高手之范,可恨我在仙界活了这么些年头,几乎都拿去睡觉玩乐了。现在也只能靠重玉单手提着我才能躲过这一劫,本上仙真是悔不当初!

  “我刚不是故意跳上去的,只是一时冲动。”说完,我突然想起我本来就不用向他解释,而且,我和他本来就不是一路的,天知道我怎么就管不住嘴巴说出来了。

  “你的选择其实也没错。”重玉道。

  “啊,什么?”

  重玉轻叹,目光淡然中竟有一抹我看不懂的深沉:“其实本就没有什么选择。刚刚那一瞬间,你和数九几乎同时选择了不同的浮石,可两块浮石都是幻景,到达空间缝隙,本就没有路。”

  “无爱,无恨?”我喃喃。真搞不懂听水什么想法。

  “不。”重玉说出一番高深的见解:“是既爱又恨。那样一个冰冷的女子,既然爱了就不会轻易更改,爱,便是一辈子的事情。只是她也恨,恨西门域的残酷和冷情,恨他杀害了她的族人。“

  “所以,她最终没有给自己留一条路。”我接下他的话。

  “对。”重玉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

  “可是,”我犹豫了一下,问:“我还是没有弄懂,她到底是爱西门域呢还是恨西门域呢?”

  重玉顿时不说话了。

  其实我很无辜,我只是想说,爱不是纯粹的吗,纯粹的爱和纯粹的恨。难道是我将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

  懒得再想这个复杂而又伤脑细胞的问题,我拉回思绪,忽然间又想起一个重点,随即连忙扯着重玉的衣襟,问:“数九呢,你有没有看见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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摧花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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