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馒头铺找不到女儿,萋萋娘的意志力松懈了下来
得不到答案,她踉跄了好几步,一下没有扶住东西,跌倒地上,磕到什么东西,昏了。
老板娘不想她死在这里,怕影响了馒头铺的生意,就恶狠狠指挥自己的丈夫,无论如何,都要把萋萋娘弄走。
拖去哪里都行,只要不是在她的店里,不是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老板向来是个胆小的,所以一直都是老板娘在主持大局
现在,忽然间要让他来单独做主,还办这样一件大事,这实在太看得起他了
可是没有办法,总不能让人死在自家门口吧。
老板唉声叹气,迫于妻子的*威,拖着萋萋娘过街。
街道上也不是没有人看到。
天已渐亮,路上行人渐多。
只是,那是人家的家事,看是看见了,可是萋萋娘浑身上下哪里都像个叫花子,这年头,谁会为了一个叫花子而强出头惹麻烦呢?
说不定,这个叫花子就是因为耍赖,赖在人家馒头铺那里不肯走,人家馒头铺的老板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拖,也要拖走这种叫花子。
谁也没有想到,萋萋娘人还没死,就被一个害怕惹事的老板拖过街面
其实,也没有拖出多远。
因为,老板从来也没有做过这种体力活
家里凡有体力活,都是胖乎乎的老板娘一个人给扛了下来。他只管听从指挥
而现在,他忽然明白了,平时妻子老骂自己不中用,这其中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没有力量。
老板拖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力气
他停了下来,坐倒在地上喘气
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他只顾喘气,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一辆马车正从远处驶过来。而且,看那架势,摆明了是要从这里过去
如果他还不挪开萋萋娘,挪开他自己,就势必会挡了人家的道
这年头,能够用上马车的,全是富贵人家
而这小小的乌镇,并不会有多少马车
所以,哪怕是在街面上,也不用担心会被马车撞到,这老板才会没想到那么多。
来的马车并不是一辆,而是两辆
追在马车后面的,还有一批身穿玄色铠甲的侍卫。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健壮的体魄,手执兵器,追在疾驰的马车后面,才没有跟丢马车。
有这样架势的人家,肯定不是富贵人家,就是权贵之家。
稍微有点头脑的,都能够一眼看出来。
老板自然也看出来了,可是,他却没有力气及时闪避。
眼睁睁看着人家驶过来,要从他的身体上碾过去——才不管你街面上有没有人躺着或是坐着呢,你死了也就死了,跟那些权贵讲理是讲不通的。
老板吓得脸色都白了,只是拖个人过街,累了坐一坐,没想到都会有性命之忧。
真是倒霉啊倒霉。
街面上看见的人也吓得呆在那里。
看来,老天是有眼的,人就是不能做坏事啊。
做了坏事,就等着被老天收拾吧。
喏,眼前这个就是。
驾车的马车夫心情很不好,要不然也不会快要撞到老板以及萋萋娘,才猛然发现路面上的不对。
但是看那马车的速度,一切都来不及了吧,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这摆明了就是无法躲过去的灾难啊。
但是下一瞬,人们却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画面。
马匹轰然倒地,死了。
马车顺势前倾,也倒了。
随着马匹的倒地,从马车后边急急掠出一条身影。
谁也没有想到,马车夫竟然是个机灵的人,在不能遏制马匹朝前践踏的情况下,当机立断,一掌拍出,杀死了驾车的马。
他自己也没能逃过一劫,在马匹倒地的同时,他抱头就地一滚,跟着滚到地上。
只是好巧不巧的是,马匹垂死挣扎,四蹄踢踏中,踩中了他的肚子。
马车夫在疼痛中惨死于马下。
他杀死了马儿,马儿也为自己报了仇。
这个画面让所有人惊呆了。
谁也没有料到结果竟会是这样。
一个卑贱如尘泥的叫花子没有被马匹踏死,而那个能够为权贵驾车的马车夫,因为救这叫花子却枉死了。
情节更为严重的是,马车夫的主人也受到了惊吓。
这个惊吓,对权贵来说,肯定非同儿戏,说不好,大怒之下,论罪之时,都要马车夫的家人株连了。而那个一文不值的叫花子,自然也无法幸免了。
想到此,众人不禁纷纷摇头叹气。
什么是悲剧?这就是悲剧啊。
一个身穿玄色铠甲的高大男人出现在这条街上。
站在乌镇寻常百姓的人堆里,这样一个年轻的男人,越发显得鹤立鸡群。
发生马车撞人事件后,人们见到这人从马车后面直接飞了出来,吓得眼睛都直了。
本以为这人或死或伤,现在看到他走动起来虎虎生风,真没想到竟然连皮外伤都没有,看起来整个人完好无损,现在正面不改色,越众而出,踱到倒在一旁的马车前面去。
“看来是要算账了!”众人瞧这阵仗,忍不住唏嘘出声。
“我看没得算。喏,拦路的叫花子估计没被碾死,也已经吓死了。”
“马车夫也被自己的马踏到,看他一动不动的样子,估计没死也重伤了。”
“那个馒头铺的老板我认识,平时就是胆小的,遇上这种事,铁定吓得不轻。看,我没说错吧?他眼睛鼓着,舌头伸出来,都是僵的。”
“那他还过去?找谁算账?”
身穿铠甲的男子大步走了过去。
他倒想看看,那个害得他连马车都坐不好的罪魁祸首是谁?
秋晨露重,被馒头铺老板拖行过,萋萋娘的衣裳黏黏腻腻粘在身上,颜色变得白不是白,黑不是黑,到处皱皱巴巴,无法辨清原来的样子。
这个躺在地上昏迷的人实在脏不拉几,令人只一眼就嫌恶。
若不是嫌地上的人太脏,这个身穿铠甲的男子肯定一上去就是一脚了。
找人算账嘛,自然是要先出气才对。
围观的众人颇有默契,齐齐想到了这点。
而这个男子,也果真猛地停下,就停在萋萋娘身体旁。
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这男子都应该先朝地上躺着的人踢一脚的。
可是,他没有。
“哎,他怎么不踢她一脚出出气呢?”
“都到跟前了,还管她脏不脏的,先踢一脚,出了气再说嘛。”
“看不出来吗,这位军爷怕脏了自己的鞋!不过,我看他硬生生住脚,憋得脸都变了色,我都替他辛苦呢。”
对于这一切,萋萋娘一无所知。
她躺在地上,好像已经死掉,又好像只是在昏睡。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人。
她以为自己在做恶梦。就连恶梦,都有那个人在啊。
她恨自己
但就算是在做梦,她也仍然惦记着五岁的女儿,她还是要打起精神找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