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过那一脚以后,萧望并没有看那婢女一眼。
他的目光甚至连德娴公主那边都没有瞥过去,直接就对身后跟过来的下属吩咐道:“便成全她,拖下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跟小刘萋萋一样,粘在了萋萋娘的身上。
此时,萋萋娘柔弱的身躯蜷缩成团,倒伏于地,她侧脸往里,只能看到她衣裳破了几道缝的后背,无法看到她是怎样的表情。
听到女儿的叫唤,萋萋娘便努力撑持身体,想要坐起身来拥抱刘萋萋。
可是她实在太脆弱了,一连努力了几次,都不能成功。
那几个耳光力道十足,后劲更是让她疼得眼泪都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可是,她知道自己只能够忍住。
她不想在公主这些权贵面前示弱,更不愿让自己的女儿瞧见自己软弱的样子。
“娘,娘!”萧望不觉皱起眉头,背上刘萋萋的不安分也使他的心情更加烦躁。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扶起萋萋娘,即使心头怒火熊熊燃烧,但是他并没有忘记,此时此刻,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德娴公主等人的视线之下。
他不但是德娴公主唯一存活下来的孙子,同时,他也是朝廷册封的南王。
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一大批人的生死、利益。
收到主子的命令,下属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立刻过去,拽起那婢女,直直拖了下去。
那婢女刚才因为是背对偏殿入口,所以,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从外面闯进来的萧望。
仗着有德娴公主的宠爱,她才敢如此大放厥词。
现在听到萧望的声音,吓得胆都要破了,才知自己完蛋了,在回过神后她只有拼命挣扎求饶:“王爷,王爷,奴婢刚才只是一时失言,求您饶了奴婢吧!”
两个下属不耐烦她的挣扎和吵闹,踢了她一脚,“安分点!给你个痛快死法!”
婢女发现萧望一动不动,知道求他是无用了,便哭着吵着喊着自己的委屈,“王爷您要明鉴啊,这都是公主下的命令!奴婢只是依令行事!王爷,求求您饶了奴婢……”
一直端坐的德娴公主突然猛地喝叫:“还不把她的嘴堵上?”
从萧望突然闯入,一直到那婢女开口求饶,她自始至终也只是沉着脸,没有多说一个字。
萧望是她的孙子,又素来对她孝顺。
只要她说想摘星星,萧望便不敢捧回月亮。
可是现在,这婢女慌乱之下,竟敢僭越主仆尊卑,口出狂言,妄想把她也牵扯进来,又加上刚刚目睹了萧望对萋萋娘的关切态度,连她都心头一跳,她岂能饶得了这名婢女?
拖拽那婢女的下属被德娴公主这声音吓了一跳,一晃神后,动作却也不见迟缓,他们随便找了东西将婢女的嘴巴堵住。
不一会儿,婢女求饶的声音渐渐从大厅里远去、消失。这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德娴公主收回看向萧望的深深目光,她瞟了一眼终于成功自地上坐起的萋萋娘,又瞟了一眼萧望以及他背上的小刘萋萋。一股巨大的不安突然涌上心头,犹如决堤的洪水横冲直撞,将她内心绝大部分的冷静冲撞得七零八落。
原本见萧望不经人通报就直闯而入,还为了地上这个垂死的女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下重手死踹她的婢女而不悦得很。
可转瞬间,听见那婢女居然好死不死把她也给咬上,德娴公主就更加狠了心。
萧望并没有注意到德娴公主眼中闪过的一抹危险之光,他解下背上的刘萋萋,被刘萋萋拖着走过去扶起了地上的萋萋娘:“你没有事吧?”他终于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偏殿里的奴婢们却都一动不动,垂着头,垂着手,一个个如同木鸡,恍然不见。
德娴公主在上边看着很不高兴,板着的脸此刻已经有些铁青。
“萧望,五年前你不肯将牡丹找回来,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不是?”她尽量压着语调,不要跟平常说话的腔调有异。说着话,她的目光已经不止一次,落在萋萋娘母女的身上。
如果事情真如她猜想的那样,那么……
德娴公主拢在袖中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承认这对母女。
萧望惊讶地抬起头,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终于没有吐出来:“祖母,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德娴公主今天的表情也好,声调也罢,都让他觉得心里堵闷得慌。
德娴公主却不耐烦了,“不是这样是怎样?”
她不满地瞪了萧望一眼,转而用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说道:“萧望啊,王牡丹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用八抬大轿正式迎娶回来的妻子,你怎能在她音信全无的空虚时期,把别的女人带回来,取而代之?牡丹,可是从小跟你一同长大,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你怎能如此胡来?”
萧望的眼里闪过一丝忧伤的柔软,他没有去看德娴公主,皱着的眉头更皱,都可以夹死蚊子了,“祖母,牡丹她……祖母,这件事您就不要再过问了。”
他看了一眼萋萋娘,她脸色灰白得很,几乎没有人色,而且,上面被扇过耳光的明显痕迹,五根手指的血印,就那样覆盖在脸颊上,触目惊心得紧,再不好好调理、好生照顾……
一想到那些大夫的话,萧望就觉得心里难过到痛,“祖母,孙儿先带她下去了,孙儿处理完此事,再来向祖母告罪。”
说完,不等德娴公主反应,萧望抱起萋萋娘就走了出去,“萋萋跟来。”
刘萋萋奶声奶气答应一声,瘸着被捕兽夹夹伤的腿,紧紧跟在萧望后面。医官给她的治疗十分有见效。
但是,她还没有迈出两步,就被德娴公主的人拦了下来,“站住,这个孩子是不是这女人的?”
德娴公主冷冷地问道。
这些年来,每次提及王牡丹,孙子的态度就会变得躲躲闪闪。
她原来一直以为是孙子对王牡丹的失踪耿耿于怀所致,但是今天看来,一切都是这对母女的错!
此时,她已经从位子上站起来,拾级而下,姿态气势皆散发出威严气势。
偏殿之中虽立着不少太监、奴婢,却一个个静着,连低头垂手的姿势都没有半分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