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静之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忽然说道:“听说府上新种了茉莉,不知夫人是否介意静之前去观赏?”
房蜜面上迟疑,而邹静之已抬脚跨出门槛,她想要阻拦已是不能,灵机一动连忙说道:“邹公子,你现在过去只怕是要扫兴,那花儿还没开呢——”
邹静之却已大步往后院方向走去,“无妨。”
房蜜心中不悦,还要拦阻,她身旁仆妇开口说道:“夫人且听奴婢一言,这邹公子毕竟是大少爷同窗,既然他要去看茉莉,自然有他的道理,夫人何必过于忧虑?”这弦外之意就是,邹静之与刘惠莲虽然有婚约,而且眼看就要成亲,可却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势。现在借口去看茉莉,不过是掩人耳目,实际上是为了去看刘惠莲。
房蜜叹息一声,“罢了,随他去吧。”她的心中也想明白了。眼下刘府在邹府眼里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官之家,刘府能够攀上邹府那样的豪门大家,已经算是祖上烧了几辈子高香积来的福气。若是因了这些小事惹得邹府人不高兴,反而得不偿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甜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
才转过一道月亮门,就听到前方一个院落里隐约飘来了柔和、清雅的歌声。邹静之原来因为遇到流年而有些紧绷的面色不禁缓和下来,他循声快步而去,行动中却有意放轻脚步,生怕打断了那女孩自由自在的哼唱
然而院落里,女孩的哼唱声却蓦地被人打断。“与你说了多少遍,是又香又白人人夸!”红姑拉着脸,严肃的声音甚至让院外的邹静之听了都不禁心头不喜,然而却是言之有理。
紧接着,却听院里传来一个女孩清脆响亮的声音:“‘虽无艳态惊群目,幸有清香压九秋。应是仙娥宴归去,醉来掉下玉搔头。’红姑看得见它的颜色白,闻得见它的味道香,那自然是又香又白。可是红姑尝过它是什么味道吗?”
院子里,红姑似是未曾想到这点,一时无声
院子外,邹静之也大觉意外,却听院里停了一阵的女声又继续道:“我尝过它的味道,我认为它不仅闻起来味道是清香的,就是尝起来它的味道除了是香的,还有甜在里面!若是这样,红姑还觉得是我错,那萋萋只好做个愚钝之人。”
红姑被这一番话噎得面色立时一阵红来一阵白,“你……你真是冥顽不灵!枉费刘夫人请我教导!”
刘萋萋只是不以为然地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立时,身上就被红姑打了一板子,她却是没有闪避的意思,目光冷漠地盯着红姑再次高高举起的戒尺,对于忽然出现在院门口的邹静之也视而不见。
红姑第二下板子终于没有落下。她看懂了刘萋萋眼中深深的厌恶,心里不自觉微微颤动。二人四目相对,刘萋萋毫不退缩,最终红姑叹息一声,慢慢地收回戒尺,看着刘萋萋说道:“看来,我是无法继续教你。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然而,她在转身收拾行囊离去之时,却见到刘萋萋朝她躬身行礼,神色与态度严肃认真。红姑不由纳闷地停住脚步,皱起眉头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想求我留下来继续教你不成?不可能了,我不会再教导你!”
刘萋萋却朝她跪下去,端端正正磕了几个头,随后抬起头来看着红姑,说道:“这几个头,是多谢红姑这段时间以来对萋萋的教导,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也知道你是认真地教了我。”
一旁的邹静之看着眼前这肌肤细嫩的少女,眼波流动,眸光似水,情不自禁联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她的形象,那时的她野性不驯,眼下的她温婉坚定。他眼里发出惊艳的光芒,只是他本人却一无所觉。
红姑怔了一怔,突然转身走进刘萋萋这些日子下榻的地方。
而此刻在鸣凤院,房蜜双手托住刘惠莲的手,笑得一脸得意:“莲儿,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很快,刘萋萋不仅成为你嫁入邹府以后的垫脚石,而且将来在邹府,她还要为了讨好你费尽心思、殚精竭虑。”
刘惠莲却听得一脸懵懂:“那贱人怎么可能会变成我的垫脚石?你看她学习琴棋书画和女红,哪一样是上得了手的?再说,就算她成为莲儿的垫脚石,以她的脾性,也不可能为了讨好我费尽心思什么的。母亲,你不要说空话哄骗莲儿了,你还是帮我马上赶走那个贱人,我一天也不想在刘府见到她!”她越说越激动,美丽的面庞也显出几分狰狞来。
房蜜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莲儿,我问你,论琴棋书画和女红,是你厉害还是那刘萋萋?”
刘惠莲一怔,却接着回答道:“那还用问,母亲从小就请名师教导于我,论起琴棋书画和女红,自然是我厉害了!”说着,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
房蜜点头说道:“这就对了,你处处都比她强,日后嫁入邹府,便不会被她抢了风头。”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惠莲顾不得害羞,急急问道
房蜜朝她点头道:“不错,母亲着人调查过,邹静之对那刘萋萋是有意思的。若你同意让邹静之将她纳为妾室,不仅显得你大度,同时也会给他留下贤淑的好印象。而那刘萋萋一旦委身为妾,事事处处都要归你所管,她若想过好日子,自然是要时时处处讨好你。”
刘惠莲初时还听得一脸愤怒,可是越听到后头则越是兴奋,竟然用力地反抓住房蜜的手,“这样一来,那刘萋萋的小命就捏在我手心里,我想要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说着说着,喉咙里不自觉发出“呵呵”的笑声来,但是突然,她又皱起眉头,一脸愤然,“可是,我的夫君凭什么要与那妾生的庶女平分?”
房蜜嗔怪地点了点刘惠莲额头,“你呀,真是个傻丫头!你是嫡女,她是庶女,她的小命和前程都掌握在你的手里,你过门之后难道不会设法令她完全没有机会靠近你的夫君?”
刘惠莲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地呵呵笑道:“正是,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还是母亲厉害。”接着,她又不禁想到刘萋萋那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的性格,担忧地说道:“可是,那贱人会同意我们的安排吗?”
房蜜却是微微一笑,“你放心,不管她同意不同意,我都有办法令她低头。她若是同意,我们自然乐见其成,给她留点颜面;她若是不同意,就是绑,我也要绑去邹府。”
刘惠莲又道:“可是,我还是担心邹静之会对她……”
房蜜果断打断她的话头:“没有可是,那刘萋萋被送进邹府以后,可未必做得成邹静之的妾,你只管安心待嫁就是。”房蜜脸上高深莫测的神情让刘惠莲不禁心中大安,“母亲说的是,我只要安心待嫁就是。”
那头刘萋萋根本不知自己的嫡母正在背后谋算她,不一会儿,只见红姑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走了出来,“物归原主,你好自为之吧!”红姑说完,把东西塞入刘萋萋手中,背起行囊走了。
刘萋萋展开那一方熟悉的帕子,正是她那几日熬尽心血绣出来的“水鸭图”。不知怎的,她鼻头一酸,眼泪倏地落下。
蓦然一只手伸来,刘萋萋手里的“水鸭图”转瞬间落到了邹静之手里,他面带微笑的道:“真是丑死了,你绣的到底是水鸭,还是鸳鸯?”
刘萋萋觉着这话何其刺耳,眼泪猛地刹住,抬眼怒瞪过去,劈手想要一把夺回,却不料邹静之早就有所防范,身形微微一让,就使她扑了个空。刘萋萋气得脸上涨红起来,一连抢夺几次,竟都不能成功。她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邹静之见她急得眼泪在眶中打转却不落下,两只眼睛红红的,好像受了委屈的兔子眼,怜爱之意油然而生,嘴上却是揶揄道:“你原本想要绣的是鸳鸯吧?这么丑,我看还是由我暂且替你保管起来,等哪天你练好了,再拿一幅过来换。”
刘萋萋原本鼓起的腮帮子瘪了回去,她忽然静下来的样子莫名使邹静之心里有些不安。看到她沉默着要往院外走去,他连忙冲过去拦下来,“你要上哪去?”刘萋萋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绕开他继续走她的路。
邹静之心中一动,却没有再拦着,“你想向刘夫人告状?奉劝你一句,没有用的。刘夫人不会听你的话,因为我很快就会向她说明: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刘萋萋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邹静之朝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里的“水鸭图”,“看,这定情信物我可是收下了的,虽然绣得实在太丑了!”脸上的笑容几乎铺满了他整张脸,可这笑容却在刘萋萋慢慢地转过身来时完全地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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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语:我要开始虐女主了,嘿嘿。
观众:你什么时候不虐女主了?打从娘胎开始算起,就是个妾生的,而且连亲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