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什么人?”立即有门房过来询问,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刘萋萋与连丰盈。连丰盈下意识将头垂得低低,不想让对方看清自己此刻脸上不自觉露出来的尴尬和难为情。
丝毫没有察觉到连丰盈的自惭形秽,刘萋萋抬起下巴,以便双眼能够对上门房的视线。“是你们王府派人请我们过来的。”她简单地回答道。
门房显然不信,王府可没有残废的熟人!这时他的同伴走了过来,将刘萋萋与连丰盈堵住,同样是探究的目光打量,“可有拜帖?”
“没有。”刘萋萋看着他们流露出来的鄙薄神色,藏在衣袖中的手掌慢慢攥成拳头。
门房冷笑道:“既然没有拜帖,如何证明是王府请你们来的?”一个残废,没有拜帖也想登堂入室?当他们王府是菜市场可以自出自入吗?看到对方似乎在沉思应对,门房心里越发笃定,这就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之流,“两位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刘萋萋自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如果自己不听劝告,他们就不会客气了。刘萋萋努力地使自己平复下心情,她略一沉思,便让连丰盈从准备好的药箱中取出一份桑叶茶,递给门房,简单地叮嘱道:“这是贵府老夫人去望江楼时喝过的茶,劳烦你代为转交。”
说罢,扭动轮椅,像来时那样,从容地离去。身后,传来门房刻意提高的自言自语声音:“哼,不过是三教九流的江湖骗子,也想借老夫人的名号来压老子!”
一路默默无言。
连丰盈实在忍不住开口,说出自己的疑虑:“小七,你就放心让那门房拿着桑叶茶?”刘萋萋道:“不放心又有什么办法?若是能够用银钱贿赂一二,我自然早就做了。”连丰盈一想,“呃,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用这一招呢!可是现在怎么办?”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丢掉不成?想起这段日子在望江楼打白工的辛苦,连丰盈很是不忿。可是却没有太明显地表露出来,毕竟那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可怪不了谁。
刘萋萋有点烦躁:“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连丰盈,帮我把药箱带回去之后,你走吧!”说着,她长长地叹息一声,“我可不想再耽误了你。”虽然连丰盈再三强调不会离开自己,可是,连家人都不可信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对一个外人做到推心置腹地相信呢?
再不能够自欺欺人了。刘萋萋心想。
连丰盈看着坐在轮椅上无精打采的刘萋萋,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说道:“那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回去收拾一下,马上就走——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刘萋萋漫不经心的道:“什么事?”她是不会随便答应别人事情的。哪怕是陪了自己快一年的连丰盈。
“我走之后,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连丰盈想了想,还是认真地说道,“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再赶我走。”
刘萋萋顿时嗤的一声笑了一下。笑声惊了连丰盈一跳。她扭过头去审视了一眼连丰盈,后者满脸涨得通红,这实在有点不像平时的连丰盈。刘萋萋慢慢说道:“我会的,连丰盈,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听得出来,她说得平平淡淡,显然并没有多少感动。连丰盈心里很是失望,却在刘萋萋面前表现出十足的淡然,他朝她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那好,我帮你把药带回去,走了!”说罢,几乎没有再看刘萋萋第二眼,转身跑了。
刘萋萋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慢慢地摇了摇头,想要让他把雨伞也带走的话,就这样停在了嘴边。有连丰盈跟在自己身边,一些事情不好去做。而现在,她可以好好地准备一番了。
摇动轮椅,漫无目的地行了一小段路,忽然前面出现了十来个高矮胖瘦均相差无几的男人,他们一字排开,挡住了刘萋萋的去路。
刘萋萋转动轮椅的手停了下来。除了对面的黑衣蒙面人外,静谧的四周再没有其他人。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刘萋萋不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看到轮椅上的少女忽然绽放笑容,黑衣蒙面人不禁一怔。其中一个开门见山问:“刘萋萋,答应给我们的解药呢?为何这次没有及时放到约定地点?”
他们是江湖上人见人怕的神秘杀手。不是市井小民,可以任由别人讨价还价还能够须发皆全地活着。可偏偏眼前这个十六岁还不到的少女,却让他们陷入困境,如此被动!
扫了一眼比自己多出不知几倍的黑衣蒙面人,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厉气息越来越浓烈。刘萋萋维持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看着他们。若是别的江湖人,早就高度戒备;就是换成寻常百姓,也已吓得面无血色。可惜,这些对刘萋萋来说,都不过是花架子。用来吓唬别人还可以,对付她?实在可有可无。
知道对她不起作用,所以,杀手们已经懒得施用恐怖手段。
刘萋萋说道:“因为我有事相求,但是又怕各位杀手大人不肯露面。”
“你要我们帮你做什么?”杀手们彼此看了一眼,首领问道。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一定会被江湖上的人笑掉大牙的。可是,却偏偏不能杀刘萋萋而永绝后患。
刘萋萋说道:“你们什么也不用做,跟我走一趟就行。”
“什么也不用做?”杀手似乎不乐意了,“你当我们是免费的?由得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赶快交出解药,否则要你好看。”
“啧啧,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大嘛,”刘萋萋却是丝毫不惧,甚至将满嘴的冷嘲热讽表现得十分明显。双方打交道快有一年,她也渐渐摸准对方命脉。寻常之法他们是油盐不进且软硬不吃的。唯有一样忍受不了,那就是师父王当的毒药。那些五花八门的中毒过程,刘萋萋只是在王当留给自己的记录中看过,就已经后背浸汗。何况是这些生受的杀手?自己不过小命一条,还是上天垂怜,多给了一次机会,她何惧之有?“解药已经被我送进了王府,你们要不要跟来,自己决定!”
杀手们冷笑道:“何必跟你去,我们自己不会去王府抢回?”
刘萋萋也笑道:“王府那么多人,等你们找到解药的下落,耽搁了解毒的时间,到时候得不偿失,可别怪我没有提醒。”王当的毒药实在太霸道,竟然没有可以根治的解药。去年在金银窝稍微安定了下来,自己便主动放出消息,要给杀手们解毒,哪想到对方没有领情,不过看到自己已经残废就没有杀了她——结果延误良机痛苦死去几个以后,杀手们再也不敢随便口出狂言,对她再硬气了。
“咳咳!咳咳……你们好本事,竟然把老身叫来的大夫气走了,咳咳……”王府的老夫人气得咳得更加厉害,慌得身边丫头婆子脸色变了又变,忙奔进奔出地小心伺候。而客厅之中的客人们,多是涂州有声望的夫人小姐,一个个露出不安神色,想着要不要借故告辞。
老夫人喘过一口气来,给了众人一个安抚的手势,说道:“让大家见笑了!”然后命身边的婆子去库房取了一些簪花式样,给了一屋子的夫人小姐。众人本是装出来的几分色变很快就平静下来,纷纷谢过老夫人。
“老夫人这几日怎么病得更严重了?”听了下人的禀报,王府老爷皱起眉头,“不是说去了望江楼吃过什么茶之后,好了很多吗?王富贵,听说那些茶你已经从望江楼拿了回来,怎么,你没有给老夫人及时地泡下来喝吗?”
王府大总管王富贵站在下首,闻言立刻回道:“老爷,望江楼的茶光是品种就有十来样,奴才这几天请了专门给老夫人看病的张大夫查验,尚不清楚是哪一种茶对老夫人的病情有帮助,所以……”
王府老爷不耐烦了,“难道你就不会每一样都先泡给老夫人喝吗?”
王富贵迟疑道:“可是,奴才担心老夫人万一用得不对,伤了身子怎么办?”
王府老爷哼了一声,“你难道没有叫望江楼泡茶的店伙计一起过来?”
“是派人叫了,但那人住得远,而且也不是望江楼的人。”王富贵也觉得自己冤,后悔不应该派腊梅那丫头去叫人,而应该派一个稳重、识大体的人去。现在可好,本来以为可以讨好腊梅,巴望着她能够爬上老爷的床,将来对自己也有好处,没想到……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王府老爷哪里知道王富贵心中的盘算,又哼了一声,“那现在这个人呢,在哪里?”
王富贵哑口无言了。这时外面进来一个下人,“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王府老爷沉下脸,“什么不速之客?把气给我喘匀了,慢慢说话。”
“是,老爷,”下人喘了好几口气之后,接着说道,“那些人,自称来自商都,他们拥着个残废神医跑到府门前,说是来取东西。”
王府老爷和王富贵都莫名其妙,“取什么东西?”
“他们没说,只是小人觉得他们十分可疑!
“哦,如何可疑?”
“为首的那个人,就是他们所说的神医,年纪不过十五六,双腿残疾,坐在一张轮椅里,那轮椅做工很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