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目露凶光,看到刘萋萋渐渐昏死在地,冷笑着伸出大手掐向刘萋萋。若知毒药这么管用,他早该用上了,不过这时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心中想时,忽然瞥见要死的人竟然朝自己露出淡然笑意,那人尚未来得及暗叫糟糕,便觉心头一热。那人低头,只见短匕直直地捅入自己心窝,那热感正是来自他的鲜血
“怎、怎么……可能?”那人瞪大眼,嘴角抽搐着,身子慢慢倒下。
左合一脚踏上喜轿,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形。鲜艳欲滴的喜帕散落在地,新娘子仰着脸跪在地上,右手紧紧攥住短匕的手柄,短匕的另一头深入行刺者的心窝。他上前试探鼻息,那人已经断气,只是死不瞑目瞪着刘萋萋的样子着实吓人。
“怎么有些头晕?”嘀咕了一句,左合侧头看向刘萋萋,她神色微微苍白,神情倒是镇定,问道:“你有没有事?”
外面的刺客已经尽数被发现,或死或抓,因为被抓者立即自尽,到最后便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而此时的左合也没有心思追究幕后主指者是谁,他这次的任务是护送刘萋萋和亲,略一思忖后,便下令道:“把他们放到马背上带回去!”
杀人,又是杀人。呆呆地坐在马车上,任由表情呆滞的脸被洗净、拭干,大红的盖头重新披上。刘萋萋回过神来,想要收回那只杀人的手时,才发现那五根手指因为刚才的过于用力,已经有些麻木。她定了定神,慢慢地将手收回,若无其事地看向左合,道:“我没事。”
声音沙哑得就好像一天一夜都没有喝过水,还说没事,这女子就是太犟。左合命人把尸体清走,又叫人把喜轿里的血腥味用香料去一去,这才挨着新娘子坐下。有了方才骇人的刺杀,左合与礼不和的此举,嬷嬷也不敢再有赘言。
感觉到左合的紧张,刘萋萋不由轻轻一笑,问道:“大将军怕我再遭行刺?”
马车停在了路上,没有左合的命令,外面的人一时也不敢上前,询问何时继续上路。没有理会刘萋萋略带嘲讽的笑,左合压低嗓门,“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心里微微感动,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却为了自己三番数次劝说。刘萋萋慢慢地将身子坐正了,道:“刚才的行刺,是你故意放行,为的就是要考验我,是不是?”
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刺客因为什么原因能够如此轻易地爬进喜轿。除非,这支队伍里有人故意放水。刚才她还在想,那人会是谁。
“如果不是这样,就会有更多的刺客潜藏在你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再对你下手!”左合仍然警惕地观察着周遭,“你很危险!”保护刘萋萋的级别,都快要和保护皇上一样了。不过这事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把一粒红褐色的药丸递了过去,刘萋萋声音平板地道:“把它吃了,晚了我怕大将军就不能够再尽忠职守了。”吸入她方才所下之毒,能够挨到现在还没有倒下,左合的毅力着实惊人,不愧为蓝夭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接过药丸毫不迟疑一口吞下,“多谢!”
若非心中坦荡,又怎会不疑有他地吃下她的药?此人倒也可以交心,刘萋萋浅浅一笑,心里已将此人当作自己在蓝夭国的朋友。
有刺客尸体的震慑,一路上果然再无阻滞。左合服下刘萋萋的解药后不久,便感觉腹中抑郁难受之感在渐渐消失,又约莫过去一刻钟,便是彻底解了毒。这时有人来报,说迎亲队伍到了,就在前方不远处。报信者站在马车外面,刘萋萋听那气喘之声传来,那人不像一路狂奔过来,倒像是在极力压抑心中情绪,她未免有些诧异,左合的部下素来有军纪严明、严肃精干著称,因何如此激动?
左合已经掀开马车帘子,高大的身躯将身后的刘萋萋遮住。
“世子爷亲自率队,现正朝幸福桥方向赶来!”报信的人无法压抑内心的亢奋,因为传说中的谢世子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范围里,更因为这位世子爷竟不顾身体孱弱亲自率队迎亲。
听到这个消息,左合明显一愣,然后下意识扭头朝马车中的刘萋萋瞥去。被他的身影遮去了大部分光亮的马车里,刘萋萋正微微低垂着脑袋,安静地坐在那里,大红绸子将她所有的表情都遮盖住了。
仿佛被响鼓重锤了一下,左合心里一顿,谢世子不是已经……那么幸福桥上跨马而来的,便是个替身了……等到刘萋萋有所察觉地回视过来,左合已经转头吩咐队伍开道迎接,以便谢世子带人过来接新娘。
谢世子今天穿了一袭大红的喜袍,乌黑的长发高高竖起,用碧玉簪固定着,按照这里的民间习俗,发上簪花,使得原本苍白无华的脸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这般打扮着的谢世子,给人一种气质高华的美感。让众人震惊的,不是谢世子骑在高头大马上,春风满面款款而近,而是他的亲自现身。
都说谢世子早已仙去,又说他体弱多病不久于人世,怎么现在能够亲自来迎娶和亲公主?难道,真的如民间传闻那样,被这喜事一冲,谢世子死人变了活人、病人也好了?
定定地坐在喜轿中,红盖头下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那人。他正穿越众人,步态优雅地朝这里走来。她仿佛能够看见他正面带美好的笑容、内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她怔住了,想不到他果然亲自来接她。在这个异国他乡,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久违了的温暖。
“我来了。”
那低低的声音,伸来的手,让刘萋萋刚刚回来的神又飘远了。她听见自己在问,声音同样也是轻轻的:“你怎么来了?”一如昨晚所问。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安静。或许是在谢世子翻身下马的时候,也好像是在他朝喜轿走去的时候,又或者是他朝喜轿里的和亲公主伸出手的时候?没有人记得太明白,只是被眼前的一幕幕震撼着。
变故是在刘萋萋把手交到谢世子手上的时候发生的。
“保护世子!”
“保护公主!”
人群吓坏了,四处都在逃窜、避祸。漫天的火箭冲着两个身着喜服的人射来。来不及躲避的人中了火箭后,先是断气然后就是被火烧着了。慌乱中,那两双已经放在一起的手却彼此紧了紧。两个人被护着避到一处,彼此的问候语如出一辙:“你没有事吧?”然后不约而同浅笑。
局势很快被控制,但是那火像邪了门似的,怎么扑都扑不灭。不断有人被火活活烧死,惨叫声此起彼伏。左合心里难免有点着急,这距离谢世子府还差那么点距离,大火却把去路给挡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灭火!清除障碍!”匆匆看了一眼谢世子与刘萋萋,二人暂时安全,只是火光中那两张脸孔被映照得有些怪异,左合大喝道。
不断有人过来报告情况:“将军,那火邪门得紧,就好像活人一样,缠上谁谁就死,弟兄们都不敢靠得太近!”
恐惧在不断蔓延,被火活活烧死者发出来的惨叫声让人头皮发麻、心惊胆战。左合麾下之人已经露出惶恐之色,那些胆小的已经昏厥过去,更别说那些平常温良和善、从没见过如此惨烈场面的百姓了。
掀开红盖头,刘萋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燃烧的烈焰,微微拧起了眉头。
再这样下去可要耽误了吉时,长老会的人又要出来阻挠,说这不是天作之合,只怕两国友好同盟便要破裂。没有留意到刘萋萋越来越沉下去的脸色,左合烦恼地下令道:“倒水!就是泼,也要把火给我扑灭了!”
一桶桶水倒了下去,盛气凌人的火势却只是矮了几分,随后就更嚣张地伸长了身躯,张牙舞爪。“将军,火扑不灭!那火底下黑黑的,莫不是有鬼在作祟?”
左合一脚将报告的人踢开,喝道:“胡说八道!青天白日怎么会有鬼!”话虽如此,他自己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让我试试。”
众人的视线不由看向刘萋萋,她已将红盖头摘下,眼睛的视线投注在不远处的火上,双脚更是朝那里一步步迈近。
一个箭步过去拦下,左合看着刘萋萋,坚定地摇头道:“不行!”
“为何不行?你怕我不能解决?”微微扬眉,不经意间对上的却是谢世子带着担忧的双眸。她微微一怔,刚才凶险之时,他伸臂将她护在身前,后来暂时无事,他便是不断地喘气。可是现在,他好像不会呼吸了一般,一张被上过淡妆的脸上,黯淡得教人心头发酸。她站住脚,不错目地瞧着谢世子,藏在袖中的手悄悄地握紧双拳,然后缓缓地放松。
“二位是他们今天的目标,小心有诈!”将事实说出,左合以为刘萋萋会识时务地退回,接受自己的安排和保护。而事实上,刘萋萋也算是退了,因为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让她看真切,那火为什么用水灭不了。
看了一眼那火,又看一眼左合,刘萋萋道:“将军试试用土和沙子试试。”
左合只愣了一下,就转身下令道:“快按公主的话去做!快!”
不一会儿,火势得到了控制。
“真、真是太神奇了!”不少人失控地喊叫道,只是那嗓音,却是低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