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功夫,帐篷前头的空地上,便只剩得刘萋萋、云王和牡丹等几人。刘萋萋瞧着远处湛蓝色天空,低声说道:“其实那药书上面,并没有什么药方子。但我在那药书上,抹了半日夺命散,如不能及时拿到解药,命就没了。”这半日夺命散,她是近期新研制而成,准备用来为那些杀手彻底解掉身上余毒,没想到竟用在这上头了。
云王本不挂心此事,但听她如此说,也不禁微微一愣,“你为何要这样做?”
刘萋萋看了云王一眼,却是轻叹一声,道:“她死了,就死在我面前。我与她是没什么感情,反而当年在她手里吃过不少苦头,我亦曾在那些岁月里,痛恨过她,痛恨过那一家人。只是后来,当我数次死里逃生,觉得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比之这些更重要时,便放弃了对他们的痛恨。”
云王一直默默看着刘萋萋,她声音轻而淡然,仿佛穿过无数时光依然纤尘不染的女子,但他知道,她还不到二十。云王坐在她边上,拉她入怀,静静听她讲出她自己的心声与想法。
刘萋萋顿了一下后,在云王怀中寻得个较舒服的位置靠好,便接着说道:“我本想将那假的药方子丢出去,吸引大家的眼球后,再将真药方公之于众,目的不过是为了确保真的药方子,不至于落入歹人手里。可是,她却因此丢了性命。”
“这与你无关。”云王忙道,伸手轻揉她柔顺乌亮的发
刘萋萋微微合上双眼,低声说道:“我也知道是无关,但总归是我自己,没有思虑周全。”
云王拥着她,亦柔声细语,认真说道:“你是要救萧望出来,不想让你娘心苦的孝女,他们那般说你,本王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刘萋萋即从他怀中直起身,转过头去,仰了脖颈,抬眸看进云王的眼里,然后轻声道:“我知道。”其实在她心里,纵使云王信了那些流言蜚语,她也不会有多难过,只是会转身离去,再不将云王放在心上。但如今,能得他这般回护与信任,她自是感觉温暖的
云王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微微合着双眼,道:“都是本王不够强大,不能助你一臂之力。本王会努力,让你今后能有个依靠。”
“你也不必为我强求这些,再说,他们给你的那些,我并不放在眼里。”刘萋萋心里微微一暖,将头靠在云王胸膛上,亦慢慢闭上了双眼,“现在,假药方子已传出去,我们得准备将真的药方子公布出去了。”
“此事本王来助你。”云王毫不犹豫说道。
红药一路追踪,本以为会丢失目标,却见牡丹忽然朝他迎面走来,笑着说道:“那药方子我知道在哪里。”红药向来不喜费力,是以,虽不怎么喜欢笑得一脸肆意的牡丹,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在哪里?”
牡丹不答即施展轻功在前面疾奔,红药亦反应不慢在后头追赶。不一会儿,二人便几乎是并肩而行了。牡丹这才解释道:“那药书上有丫头留的药味。”
“你莫非是属狗的?”
“有的人连狗鼻子的灵敏度都没有。”互相磨牙斗嘴间,两人落在一处庭院。
这庭院乍看过去,至少也是殷实家庭才置得下。相看两相厌的两人互看一眼之后,便不约而同要朝各自看中的方向潜去。
“既然来了,进来吃口茶如何?”尚未有下一步动作,屋里正厅处就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清越如同山谷中流荡的溪水。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后,不约而同走了进去。只见主座上已坐着一人,他们一点都不陌生,反而异常熟悉,只是都诧异对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远在千里之外吗?
心思电转间,红药并不立即落座,径直问道:“是你要杀刘萋萋,夺回那药方子的?”虽是疑问,不过语气却很肯定。
蓝夭国巫神停了停拨弄桌面上蛊虫的动作,面具底下嘴角挂上一丝浅笑,只是这笑容反而让他本人更显神秘莫测,“那药方子本是我蓝夭国神女所有,怎能说是夺呢?”
“夺了又如何?”牡丹倒是大大咧咧落座,举手投足间,尽显绝代风华,旁边侍立的婢女眼露痴迷。牡丹又是一笑,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也不吃,反而像是用来摆摆样子的,“你以为刘萋萋会乖乖听你的话?”想到宝藏被挖一事,再联想这些日子以来刘萋萋的所作所为,无一不与眼前面具男有关后,他心头的诧异立即转为了然。
似是不曾察觉两人的心思,巫神悠闲地瞥了两人一眼,“本巫神下的这一盘棋,花了数十年之功,可谓完美无瑕,两位怎么一来就存了轻视之心?难道,二位已经被那丫头收服了?”虽是带了戏谑成分,巫神心里还是忍不住起了疑心。如果是真,他这里倒是有点麻烦了。不过,胜算他还是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是以,心头摇晃只是刹那,巫神丢开蛊虫,依旧悠闲从容。
收不收服的,要看各人心境如何了。
红药和牡丹皆是默契一笑。一个说:“不说了,吃茶。”另一个则道:“本座是来看戏的。”俱都未再提刘萋萋那药方子的事情。
在这吃茶又接着下棋的光景中,刘萋萋亲自部署下去的事已有了眉目。
“王爷,那道药方子属下们已按照姑娘的吩咐,安排了下去,眼下,大街小巷,男女老少,只要耳朵不聋的都知道这事,也知道治瘟疫的方法。”回来禀报的人排了一溜,个顶个表情严肃,不过说话的只是其中一个首领。
“是啊,我们还敲锣打鼓,登台演戏,让戏子们把这事唱出去;也派人进了茶楼,将那说书先生的嘴也用上了;就是那些名声响点的医馆,刚开始还对属下们抵触观望,现在也已经开始主动去了解了……”
刘萋萋听着,慢慢点头。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需要获得太子的支持,制作出能够不被毒潭潭水溶解的容器。如此,这般大面积的瘟疫,才能够得到有效的控制。只是,在见到刘惠莲从牢中平安出来,她便隐约猜到,这是刘惠莲两姐妹用她脏衣服上的药方子,进献给了太子殿下,换来的。如此,太子殿下还能容得下她吗?
且不说太子得知此事会如何,那边巫神待红药牡丹互相厮杀了几个回合的棋子,便推开一旁用蛊虫做成的棋子,拍拍手掌,又净了净手,才温吞吞说道:“让你们见一个人。”说话间,便有一个斯文的年轻男子跟在侍女身后步入了客厅,见到巫神后先行礼问候了一声,这才恭恭敬敬问道:“不知巫公子唤在下前来,可是有了舍妹的消息?”
红药牡丹二人见这绿衣长袍衫男子眉目间似有三分相熟,不禁暗自狐疑。又见男子瞧巫神的眼神敬畏有加,客气有余,更加疑惑不解。
巫神嘴边浅笑,朝那男子悠闲踱步过去,“你猜得不错,眼下,你几个妹妹都在城门口的灾区。”
绿衣男子闻言,眼眶即泛起红丝来,但却强忍下心头激动,道了谢后,在巫神的颔首之下,急匆匆离去。
巫神转身,对红药牡丹二人神秘一笑,说道:“两位可知,这人是谁?”
红药牡丹无需互相对视,即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眼前仿佛已张开了一张巨大的网,巫神耗费数十年心血才看到的希望眉目,即将要一网打尽……
刘萋萋站在城门外的土坡之上,双目远眺前方。这恰好是乌镇刘府老宅的方向。所谓望山跑死马,当真从这里出发,便是骑快马也要一两日功夫。身后,几个精壮男子已将土坑挖好,并合力把一副棺木落了下去,然后才对刘萋萋请示道:“姑娘,这就要落土吗?”
棺木里躺着面色显了黑气、唇色泛了白青的刘惠莲。
多年的恩怨,在人去世后,全都化作了虚有。她还记得当年初见时候的刘惠莲,一身浅绿色衣裙,肤白如雪,唇红若雨后熟透的樱桃,漂亮得让她整个人都惊呆了。可是,这位漂亮的小姐姐却对自己视若无睹,且随口就给了她“小奶娃”的称谓。再后来……
刘萋萋往棺木里瞥了一眼后,便转过头去微微仰起脖颈,低声道:“落土吧。”
“萋萋,要不要本王派人通知她的夫家,前来处理这事?”云王陪在刘萋萋身侧,还是担忧,也有些不解她的做法。照理,人都死了,恩怨也结了,是该派人让死者家属带回故土,以便落叶归根
刘萋萋微微低眸,方才突然涌上眼睛的酸涩退了下去,“邹府远在涂州,她的夫君邹静之听说也死在了寻宝途中。若是等邹府来人,她的尸体也留不到那个时候。我不想见她死后,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这才做主先令她入土为安。”
只是刘萋萋没有想到,刘惠莲死掉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房蜜耳里。紧接着,刘萋萋杀害嫡长姐的流言亦不胫而走,如同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扩散
房蜜乍听到这消息,还以为自己听叉了,刷的拦住客栈老板的去路,瞪着一双厉眼,脸上的表情难以置信,“你说什么?谁死了?我的女儿怎么会死?是不是她害的?”
老板想着对方也是苦命的人,刚死了女儿,情绪激动点儿他理解,于是耐着性子把听来的事情,原原本本又讲了一遍。房蜜刷白了脸儿,脑中嗡嗡作响,那手扣在楼梯的扶手上,也跟着骨节发白。刘萋萋,你和你娘就是生来祸害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