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宁愿自己无依无靠。”刘萋萋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他一直没有理解。而现在,他突然理解了这句话。正因无依无靠,才会不断努力强大自己,刘萋萋虽然看似柔弱,内心却比许多男子都要强大。她希望自己无依无靠,却是为了能够给别人有依有靠。那些不理解她的人,还以为她是怪人,是在自怜自卑呢。
想明白了这句话,碧云天心里舒坦了许多。眼下刘萋萋被人冤枉入狱,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踢一脚小黑牢里蹿过的小老鼠,刘萋萋在听到身后牢门处有人在叫自己时,便转过了身去。见到来人后,她愣了一下,“舒少爷?”
舒勤春打发小厮去外头守着,对刘萋萋道:“刘姑娘,暂时先委屈你待在里面了,需要什么,尽管找牢婆,我已经帮你打点过了。”
看着舒勤春一脸的歉意,刘萋萋心里不由感叹:虽然误打误撞帮他解了毒,但她从来没想过要得到对方的报答。而现在,舒勤春的举动却温暖了她的心。刘萋萋朝他感激地点点头,“多谢舒少爷。”
舒勤春深深看了她一眼,才依依不舍地告别而去。刘萋萋瞧他眼神怪异,却没有太在意。她莫名其妙被人告发窝藏“前朝余孽”,不知背后谁在捣鬼。但很快,她就知道了一切。
次日舒洛升堂,刘萋萋被人押过来时,便见堂上跪着一个大熟人
听得衙役与刘萋萋的脚步声,刘锐权便下意识扭头看去。刘萋萋被强迫跪下后,舒洛便一拍惊堂木,问道:“下跪者何人?”
“哼,明知故问。”刘萋萋嗤笑,毫不掩饰她此刻的嘲讽。连是非曲直都无法明辨之人,她懒得与对方讲话,也不知道她来尊重
刘锐权忍不住露出同情和幸灾乐祸的复杂神色。死到临头还嘴硬,竟敢得罪县令大人,真是不知死活。随后,他不由暗自庆幸,幸好他听从高人指点,大义灭亲,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不会被砍头丢命呢。
舒洛脸上不悦,眼睛里的厉光越发狠厉。他抽出面前一支签,喝道:“顶撞朝廷命官,杖责五个大板!”
衙役们听令,不由分说拖了刘萋萋下去就施行。才只一个板子下去,刘萋萋便惨叫一声昏死。再被拖上来时,众人只见她脸色灰败,后背至腿间血痕触目惊心,严重处已经皮开肉绽。
“嫌犯刘萋萋,窝藏前朝余孽,罪不容诛,而今人证物证确凿,来人呀!”舒洛见堂上刘萋萋出气多进气少,心底狞笑,露出狰狞面孔,中气十足地断下本案,“与本官将犯人押入大牢,容后再审!”
一干衙役正准备将刘萋萋重新拖回小黑牢,一个声音自公堂之外响亮地传来:“且慢!”
上至县令舒洛下至师爷衙役,不约而同望向了喊停的来人。
只见此人从容踏入公堂,来到刘萋萋身边停下,徐徐将头上斗笠摘下,露出一张令人忍不住恶心倒胃口的脸孔
无视众人投射过来的各种目光,未在意周遭倒吸之声,碧云天目光直逼堂上断案的舒洛,“大人所谓人证物证确凿,草民不服。”
刘萋萋脸色泛白,头脑已然晕乎,却在苦苦撑持。如今见到碧云天,心头一暖,泪水顿时盈眶,却是无力流下。她嘴里喃喃喊道:“碧云天!”
近在身侧的碧云天却根本未曾听见,目光毫不避让与舒洛对视。舒洛勃然大怒,先前听闻碧云天惨遭毁容,又得刘锐权等人通报,方才得知碧云天的真实身份,原本打算放过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心软,竟然换来对方现如今的咄咄逼人。舒洛顿时大喝道:“大胆庶民,见了本官竟不下跪!”
碧云天屹立不动,目光环视准备听令围拢过来的众衙役,嘴里发出一声冷哼,他慢悠悠道:“大人眼看就要大祸临头,草民恐怕没有这个荣幸对大人下跪了。”
舒洛气急,瞪大双目,指着堂上衙役们不敢动的碧云天,“你……”你了半天没有下文。也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大堂之外一干侍卫威武地涌入,很快将一干衙役挤到了一边去。衙役们看看自己所处的犄角旮旯,再看看装备比他们都上了好几个档次的侍卫们面无表情守在他们刚才的位置,一个个不由得产生了自惭形秽的心理。
“呵呵呵呵,舒大人,本官路过贵宝地,就是顺道体察一下民情而已,你不必如此拘礼!请起请起……”随着公堂之上紧张气氛的不断升级,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声便席卷了每个人的耳朵
舒洛先是被碧云天气得不轻,随后,眼睁睁瞅着一堆人前来砸场子,紧接着就看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过来。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双腿颤抖,准备起身接待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下子站好,以至于外人看上去就好像是准备给上司下跪。舒洛气得只想喷白烟,奈何所有的愤怒和憋屈眼下他都只能咬牙吞下。
碧云天低头,声音带着无比的疼惜:“萋萋,对不起,我来晚了!”她后背上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他毫不犹豫解下自己的外袍,展开了,小心翼翼铺到上面。
看到碧云天带着几个人把刘萋萋抬走,舒洛急忙阻止,可是却被上司的上司用身子挡住了,“听说令公子生得一表人才,尚未婚配……”拉着他说起了家常话。舒洛再糊涂,也知道这位上司今天有意要放走刘萋萋,叫自己不要再管此事。
“大、大人?”堂上仍旧跪着的刘锐权可就惨了,此时走也不是,跪也不是,心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刘萋萋被碧云天救走了,看他刚才那等气势,想也知道虽然沦落成了平民,却也不是他能够招惹的。一想到碧云天可能会有的报复,刘锐权就更加着急和害怕了。
舒洛刚刚送走上司的上司,现在才敢喘一口大气。听到刘锐权哀求的呼唤,立时没有好脸色,“来人呀,将这诬告的小人拖下去,杖责十大板子!”众衙役听他这样声调,就知大人心头之气有多重,立刻拖了刘锐权下去,实实在在给了他十个板子。
“滚!”板子打完,众衙役中走出两个人,分别拖一只手,将刘锐权丢出公堂之外
刘锐权刚开始还能因为疼痛喊得杀猪般大声,到最后便硬生生疼得晕厥了。在被丢出公堂之外时,他便被弄醒了。“你们敢如此对我,一定会后悔的!”他恨恨地朝着里边喊道。
“脾气这么冲,将来如何能成大事?”一个女子阴测测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刘锐权努力抬眼,也只能看到对方整个笼罩在紫色的斗笠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她的样貌。
刘锐权咽了口唾沫,疑惑道:“你谁啊?老子脾气怎样干你何事?”
要不是他擅长察言观色,知道眼前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不是穷人,话就不是那样出口了。
女子阴测测笑了一下,听在刘锐权的耳里就完全成了讥讽,“哼,你对着我们摇尾乞怜十几年,会不知道我是谁?”她这么一说,刘锐权顿时醒悟过来,“哦!”他满脸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了京城,与太子底下的人搭上关系,还说不会再回涂州了吗?”
刘惠香伸脚,毫不留情踢了刘锐权一下,耳边顿时响起刘锐权的呼痛声,她心里立时爽快不少。“哼,想不到你的消息竟如此灵通!不错,我是与太子的人搭上了关系,只可惜——”她顿了顿,居高临下瞧着刘锐权,“我这里有一桩发财的大买卖,还差一个人手,若是做好了,日后封官加爵也不难。”
刘锐权听得一时入迷,他可是已经穷怕了。要不是有人威逼利诱,他怎么可能还留在涂州?早就跑到清州去投靠父亲刘洋平了!刘锐权耷拉着脑袋,虽说他现在还是个庶子,又被刘府抛弃了,但刘府的庶子可不知比普通商贾家的嫡子高贵了多少!他岂能白白放过这么好的条件?
“有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大哥?”刘锐权到底是出来混过,眼底精光闪过。自从知道自己是芳姨娘所出后,刘惠莲和刘惠香以及大哥刘锐夕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刘惠莲难得回娘家一趟,给每个人带的礼物全是精心准备的,而给到他手里的,却是连下人都不会看上眼的。而刘惠香,因为被邹老太爷看上那件事情之后,就偷偷养到别处,等到风声过去才悄悄回到刘府。知道了他的身世之后,在嫡母房蜜的授意下,刘惠香污蔑他偷了刘洋平书房里的一件珍玩
刘惠香高深莫测一笑,“大哥志在读书,清清白白求取功名,至于你,如果丧失了这次机会,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后悔,而且是非常非常后悔!”
“好!我答应帮你!”刘锐权一咬牙,果断下了决心。后来,按照族规,他受到了惩罚,然后,被逐出了刘家大门。如果有机会甩掉刘家,并且高高在上超过刘家,他自然不遗余力、拼命也会去做。就好比现在,那些人让他告发刘萋萋窝藏前朝余孽,他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心里更是坦荡荡的一片。
刘惠香撩开脸前的面纱,露出胜利在望的笑容,“哼,你可不是在帮我,而是在替自己争一口气!不要以为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