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猛地一抖,拍着他后背的手也是一僵,心里头不由的哀凉起来:连我也都是骗他的?不是么,原来我一直都是骗他的……
仍是死死的将我扣在怀里,暮子言颤抖的声音就从我上头继续穿来:“他们说你不喜欢我;我不信,他们说你快活不成了,我不信;他们还说,你一直用自己的血来续着我的命,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笨这么傻……”
“是呢,我怎么能这么笨这么傻……”我喃喃自语,感受着暮子言颤抖的身子,便觉得自己的心也越发的疼的难受,着内心的一同便牵着鼻子一酸,两股热流慢慢地从鼻腔流出。
鼻血流到嘴角的时候,我忍不住便在暮子言的肩头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心一横,右手慢慢的从暮子言的后背移到他的颈项……
“阿夭,你……”
暮子言的身子一软,随后便瘫倒在我的身上。
扶着暮子言的身子我半倚靠在案桌上,扭头朝着外头喊道:“大叔,小白,快进来将子言扶起来……”
一会,便见着方墨和小白来到屋内。
“阿夭,这是?”方墨扶着子言,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被暮子言的身子压着那么久,我的腿都直直的打颤,我慢慢地挪着步子坐到一旁地椅子上,轻轻地抬手抹了一把鼻血,淡淡的说道:“将他打晕了,好让他安静一会。”
方墨点点头,便和小白将暮子言一起抱回床上去了。
给暮子言盖上被子,方墨抬头问我:“阿夭,待他醒来怎么办?”
我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接过小白递来的丝帕,攥在手里慢慢地说道:“大叔,我问你,子言大概还有几天能复原?”
方墨说:“大概还有三天。”
我点点头,看着复归平静的暮子言,说道:“大师,你待会给子言下个迷魂咒吧,好让他安安静静的渡过这三日,待他身子好全,我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反正,我迟早都是要回到山上去的。不管他是凡人还是九重天的清君,我和他不可能同姑姑的阿爹阿娘一般。”
方墨点点头:“好。”
然后便朝暮子言施咒。
撩起袖子,我抬头对着小白说道:“小白,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小白叹了一口气,淡淡的笑了笑,从旁边拿起一个杯子,放到我手臂旁边,复又用手掌化出一把匕首,轻轻的握着我的手腕,看着那道鲜红的细线再出划过,缓缓的说道:“错不错的都无所谓了,在我眼里,你就从来都没有好事过,可是,偏偏我就爱跟在后头帮你擦屁股……”
看着那道血线,小白眸子一暗,轻轻地叹口气:“可惜先前那碗药被子言给摔了,又让要你多疼一次,也罢,多疼一次,记一次,也许能少惹点祸……”
望着眼前的小白,听着他这样轻描淡定的将情绪给淡了,我便越发觉得愧疚的无比。
感情上的事情,我总是处理的这么乱起八糟,不仅伤了自己也害了那么多人,真是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要唾弃自己了。
小白说的没错,多痛一次,才能更加的醒悟。
有些事情,该怎么了解就是怎么了解,多说不得,越说越痛,越伤越深。
方墨默默地走过来,手指一出微光,涮间点在了我的伤口上,那道血线慢慢地变得暗色,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收起杯中血,方墨说了一声“我先去熬药”便转身出去了。
叶子青见状,便也跟着过去,望着白纱帷幔下,安然沉睡的暮子言,环视这一地的狼藉碎片,还有正在垂着泪默默地收拾的暮兰,我亦是起身,对暮兰说道:“暮兰,好好照顾你家公子。”
暮兰点点,抬手拭一下泪,张开口看着我好一会,才低声说道:“阿夭姑娘一定要走么?公子已经和姜小姐毫无瓜葛了,你还是要走么?”
我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清秀少年,“暮兰,你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暮兰又是张了张嘴巴,瞪大着眼睛看着我说道:“你别跟我说你是诏南国的公主或者是郡主什么的……”
笑了笑,我摇摇头,将头凑到暮兰耳边,轻轻地说了几个字。
待我平静的看着看向暮兰的时候,却见着暮兰已经是双手捂着嘴巴,圆鼓鼓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又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我复又苦笑了一声,“暮兰,你也该好好劝着你家公子,暮家王孙,朝廷重臣,该是为这暮家王朝效忠一声,守住这暮家王室,也该找的是一个可助他成就事业,为他守住暮府的温柔女子,然后相敬如宾,并守一生。”
然后,慢慢地走向门口朝着小白喊一声:“小白,我们走吧……”
两人脚步踏上台阶,隐约听到屋内“哐当”一声什么落地,然后手暮兰那有些发颤的声音传来:“难道,难道,小白公子也是……”
回头望了一眼屋内,赧然一笑,小白执起我的手,“阿夭,你又调皮了……你把暮兰吓着了。”
“呵呵……”我也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这样,他们也不会再支持子言了。”
中庭幽静,我和小白慢慢地走在这小道上,不复说话。
暮王府的下人们都各自忙着,不时有几个小丫鬟从前院慌慌张张的走来,见小白这么大大方方的拉着我的手走着,都面带着讶异之色,随后欠身给我们请安之后,便又是慌慌张张的赶往暮子言的房间。
老王爷早上已经进宫,老管家已经吩咐下去,将全面守住暮子言早上发了疯的信息,所以并不知道暮子言早上这档子事。
我你和小白就这样彷如无人的执手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水榭亭。
秋日庭中中荷叶依旧青翠如碧,凉风阵阵,送来丝丝涩涩荷味。
湖岸两处,有几棵枫树高大,叶茂如盖,正是已经泛黄时节。
萧瑟之意,已经渐染天色,坐在冰凉凉的石凳上,想想这出山一来,几乎过半。
“阿夭,天气渐凉,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身子也……”小白捏着扇子站在我的身边,低着头温柔的看着我。
“没事,昨天帝君给我渡了点仙气,又给我我吃了颗护心丸,没什么大碍的。”我摇摇头,“帝君说,只要我早点离开人间,身子便好的快,修为也要重新的修炼了,若是我继续呆在凡间,我依旧会心脉衰竭而亡的。”
“那么,什么时候回去”摇开扇子,小白慢慢那地将扇子移到嘴边,眼神别过去望着一池的荷叶,掩饰着自己害怕的情绪。
望着地面,我淡淡地说道:“子言好了,我们就差不多要回去了。”
“好……”小白点点头。
“小白,你还记得上次少琴哥哥在这里掉进湖里的事情么?”看着湖面,我突然想起某个人落水的夜晚来。
小白点点头,摇着扇子,扭头朝我笑着看了过来:“唔……”
我慢慢地站起身子,走下亭子的台阶,来的临水台,伸手触摸那微微凉意的荷叶然后,歪着扭过头,笑着看着小白硕大:“你知道么,我曾经想过,少琴哥哥那么笨,一定是你使诈踢他落水的……”
“哈哈……”小白突然欢愉的笑了起来,收起扇子,撩起前面的袍子慢慢走下来说道:“阿夭,你只是猜到一半。”
“哦?”我扯下一块荷叶,捏在手里用指甲细细地掐着。
小白笑了笑,并没有急着回答,只是慢慢地走到我身边,伸手用食指沾起一旁荷叶上的一滴露珠,然后指尖一闪,瞬间化成一抖小小的莲花。
捏着手里那株露水大笑的莲花,小白食指一弹,便见着他莲花慢慢地在半空住盘旋而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只是,在碰触一面荷叶的时候,瞬间又是寒光一闪,小小的莲花顿时化作万千水珠,滚落在荷叶上。
小白说:“我不过是跟他说,这里有一个荷塘,长满了莲蓬……”
我抽了抽嘴角,“小白,有时候,其实我很想说,你这个黑心肝的。”
“明明是红彤彤的,怎么是黑的呢?”猛地,小白转身一把执起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处,嘴角微微勾起,桃花眼流光四转,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说道:“你感觉到了,跳的那么快,黑心肝能是这样么?”
“你……”我有些无奈的瞪他一眼,表面上虽然有些的恼火,可是心里却是夹着一丝丝的高兴与感动,这样的小白,那个嘻嘻哈哈自命风流倜傥潇洒轻佻爱耍流氓的小白,是不是该回来了?
叹了一口气,小白索性将我圈进他的怀里,“阿夭,我们早点回去吧……”
回去,自然是必然的事情。
如今暮子言醒来,被方墨下了迷魂咒之后,整日变得神情呆滞,乖乖喝药,吃饭,睡觉,虽然恢复的快,却把王府上下都吓的半死,老王爷一会开瞧见自己小儿子变得痴痴呆呆的模样,一把没忍住,抱着暮子言“儿啊儿啊”的痛苦了起来。
老管家他们也是不知情,都是眼红红的抹着泪。
只有站在一旁地暮兰目光复杂的看着我和小白、叶子青,又看着哭的老泪纵横的老王爷,也是纠结的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说。
哭着哭着,老王爷放开暮子言踉踉跄跄的走到我面前,一把握着我的手说道:“阿夭姑娘,我知道你是有法子的,不是说你配的药可以让子言好么,可是为什么,子言好不容易醒来了,又变得这样,只要你答应救了子言,我暮王府什么都答应你,包括……”
老王爷顿了顿,然后眸子一沉,一咬牙,说道:“包括小王妃的位置!”
我心里猛地的一抖,暮王府小王妃之位?这又不是我要的。
轻轻地抽出手,我给老王爷行了一个礼,说道:“王爷不必惊呼,子言的病并没有大爱。”扭头看了看仍是呆呆样子的暮子言,我接着说道:“我不过是给他吃了一副安魂药,三天之后,便能恢复,定能还你一个完好的子言,好有,民女别无所求,子言能如此真心待我这个江湖朋友,我也是该,该用心回报的他的。”
老王爷微微一怔,抬手拭泪,看了看暮子言,有些狐疑的看着我。
我朝着他点点头,笑着说道:“不行你为方墨大叔,子言真的没事,再说我这次回来也马上就要回山去了。”
方墨也是在一边朝着老王爷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老王爷便也了然,于是朝我一个拱手:“阿夭姑娘,刚刚老夫冒犯了。”
我亦是还他一个礼。
三天之后,我便再也不用给暮子言血液了。
方墨说,先让子言再迷糊一天,好将身子养的稳定一点。
这用血救命这一事,总算这样完成,只是,暮子言醒来之后,我们又该如何跟他解释?
叶子青三天前因为山里有事,便回去了,在回去之前,她又千万的嘱咐了我一番。
她说该断则短,不断更乱。
是呢,该断则断,不断更乱。
翌日清晨,我端着一碗热粥,慢慢的走向被方墨早已布好结界的暮子言的屋子。
“阿夭……”身后小白关切的声音陡然想起。
“没事,我会处理好的。”端着托盘,我回头朝着小白牵扯出一丝笑容,如此安慰他道。
身后的方墨也是拍拍他的肩膀说声“让阿夭自己去吧”便揽着小白往一边去了。
望着方墨与小白转身而去的身影,我暗地里稀吸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而入。
白纱帷幔出,暮子言仍是在安然的沉睡着。
俊朗的容颜上,眉毛是微微揪着的,长长的睫毛铺在脸上,薄唇紧紧闭着,似乎在做着什么不好的梦。
将粥放在一旁,我拿起一边的毛巾沾了了水弄湿后,轻轻地擦着暮子言微微沁出细汗的额头。
刚刚擦到额角,我的手便被一只大手有力的捉住。
“阿夭……”
长长地睫毛瞬间打开,一双明眸便直直的落进了我的眼里。
我手一顿,然后慢慢地试着将手从暮子言的手上抽出,一边笑着说道:“子言兄,你醒来了。”
暮子言仍是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脸好一会,才将我的手松开,复又闭上眼睛说道:“果然,这是在做梦……我情愿,永远不醒来……”
我将毛巾从他额头拿开,然后定定的看着他。
感觉的到额头一凉,暮子言猛地又睁开了眼睛,看着我说道:“不是梦么?”
我点点头,转身从旁边端过粥碗,笑着对他说的:“是的,你醒了,不是做梦呢。”
“阿夭,真的是你么?”猛地一个坐起,暮子言一把抱住我,不可置信的说道。
被他这么猛地一抱着,我手里的粥碗差点就被打翻,我一手举着粥碗,一手请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是的,是的,是我,你醒来了喝粥好不好?”
暮子言还是抱着我,不复说话。
我亦是不敢动作,就这样举着粥碗,等着暮子言将心情平复。
好一会,暮子言才放开,将手垂着被子上,垂着眸子喃喃道:“不对,不对,我一定还是在做梦,他们说你生病了,我也生病了,他们还说你要走了,是不是?”
猛地又是像想到什么似的,伸手要夺过我手里的碗,情绪激动的说道:“不要,我不要喝,这是你的血,我不要喝,阿夭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子言,你看,这是粥,是白粥。”见着他那么激动,想必所有的记忆他都回想了起来,我索性将粥碗往他眼皮底下一呈,笑着说道:“不信,你看看?”
暮子言仍是狐疑的盯着那碗粥,“也许,你用了幻术。”
“我没有必要这样做,不是么?来,我先喂你喝粥。”我慢慢地挖了一勺,轻轻地递了过去。
暮子言紧闭着嘴唇,好一会才说道:“我记得,我手臂受伤那会,也是你来喂我的。”说完,便张开嘴巴,将粥咽了下去。
我不复说话,只是一勺一勺送了过去,脑海不时的涌现这之前子言手臂受伤那会,像个小孩子一般吵着要我喂粥的情形。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可是,却是不同样的心了。
时间,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东西,竟然在这么短短的光景中,换了各种心情。
亦是一口一口的喝着粥,暮子言慢慢地说道:“我原来以为,只要坚持了,就是可以的,可以没有任何的距离,不存在什么隔阂,不管时间,不顾地位……”
继续咽了一口粥,一颗泪珠从暮子言的眼眶中滚落而出,子言说:“我也以为,可以当真什么也不知道,也这样自欺欺人了许久,以为将姜宏的事情解决了,便能慢慢地来维护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甚至想过,不要这暮氏王朝,不要这荣华富贵,让自己活的自私一点,伴着你恣意江湖,就像先前那样,可是……”
暮子言突然双手掩着面,哽咽起来:“可是,暮氏子孙,容不得我这般为这私情抛弃大义……”
望着这样的子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是泪流满面的,却又不该说些什么。
如今这般,说什么也都是没有意义了吧,聪明如他暮子言,怎么会不知道?
一股热流从我鼻腔滑落。
我亦是端着粥碗,呆呆的看着伤心至极的暮子言。
已经是抬起头看着的我的暮子言见着我这边,亦是慌乱的拿起袖子替我擦拭着必须,一边哭一边笑着说到:“还说没事,你看你,又流鼻血了,怎么会没事,怎么会没事……”
擦拭了好一会,复又俯身抱着我,仍是哭着重复着那句话:“怎么会没事,你这个骗子,怎么会没事,怎么会……”
任由子言这般抱着说着,我也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吐出一句:
“子言,对不起,对不起……”
暮子言的身子明显的一抖,随后,才慢慢地松开我,扶着我的肩膀,暗沉黝黑的眸子看着我:“你还是亲口将这话说了……”
我泪眼朦胧,看不清子言的模样,只得一个劲儿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暮子言仍是那样看着我许久,才叹了一口去,轻声问道:“阿夭,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一惊,一把抹开泪眼,怔怔的看着他:
“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