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人的队伍,在白茫茫的雪上,逶迤而过。走了没多久,瞧见一群黄羊,众兵士一阵欢呼,搭弓射箭,打了几只黄羊。如此走了一日路程,在日暮时分,众兵士整顿歇息,顺便生火将几只黄羊烤了起来。花著雨快步走到火堆前,命人将所有的火堆都熄灭,其实,戈壁滩距离东燕最近的城池还有百里呢,但,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她冷声道:“这里是戈壁滩,一望无垠,若是生火会引人注意。万不可存侥幸心理。”
兵士们慌忙起身将火堆熄灭,有些发愁地说道:“可是,这黄羊我们要如何吃?扔掉真是太可惜了。”
好不容易猎了黄羊,如此就糟蹋了不成?
“生吃!”花著雨冷冷掷下两个字。这些京师来的军队还是吃苦太少,恐怕没吃过生肉吧。若是她麾下的孤儿军,这些事情自然便不用她操心。
“生……生吃?”一个兵士凝眉重复了一遍,“这大块的生肉,能嚼烂吗?”
花著雨走到他身前,将兵士腰间挎着的宝刀拔了出来,示意兵士退后。她挥刀如风,沉沉的暮色中,看不清她是如何挥刀,只瞧见清冷的刀光冷芒在眼前跳跃着闪耀着。
终于,她收刀,刀光退去。
众人再看,黄羊一侧的垫子上,堆满了薄薄的肉片。这里天寒,肉片一削下来,就冻成硬的了。一名兵士上前拈起一片来,放在口中,连呼味道不错。兵士们争先恐后地吃了起来。他们学着花著雨的样子,将其他几只黄羊宰割了。
用罢饭,起程前,花著雨接到了信鸽传来的消息,萧胤已经率领兵士向阳关攻去。当下,众人急速向北前进。但,就在快出东燕境内时,却遭遇到一队骑兵的追击。
花著雨忙勒令众兵摆阵,生怕是北朝兵士前来伏击。转瞬间,那队骑兵已经到了眼前,只见为首之人,一袭妖艳红袍在风里猎猎飞舞,红袍上面的金元宝在火把映照下,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这身装扮,除了东燕的瑞王斗千金,再无旁人。
斗千金勒马扫了一眼,邪魅地笑道:“哪个是首领?”
花著雨定了定神,没想到方才不过是生了一会儿火,就把斗千金引来了。东燕的警戒性也真是高!
四国之中,东燕国最是崇尚和平,与其他三国关系都很友好。这一次,他们大胆地从东燕借道,也正是因为这点。但此举还是有危险的,因为斗千金曾经到过北朝,有意和北朝联姻,还和萧胤一起到过南朝去寻赢疏邪。花著雨心中,感觉此人极不简单。
如若这个人是和北朝亲近的,那么他们的行踪势必要泄露给萧胤了。她硬着头皮,骑着马,从队伍中缓缓奔了出来。其实对于斗千金,花著雨有些胆怯,说起来,她还算是他的逃嫁新娘。真要庆幸,他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
“是你?”斗千金看着花著雨,明显一愣,“你不是皇甫无双身边的太监吗,竟然来打仗?”
花著雨凤眸一眯,冷声道:“太监如何,驱逐外虏,但凡南朝人都有责任,还请瑞王殿下放我等过去。”
“好大的气势!”斗千金手指忽然一勾,将塞在腰间的铜钱勾了出来,桃花眼微眯,冲着花著雨闲闲一笑,“本王若不放呢?”
花著雨执起银枪,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不放就硬闯,别无他法,现在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绕道北朝,去抄萧胤的后路。
“好,本王奉陪,你们若是能从我这五千人的精兵中闯过去,那便放你们走!”斗千金话音方落,长眸乍然一眯,手中铜钱向花著雨掷来。
花著雨一伸枪,挑住了铜钱,铜钱在枪头上兀自旋转着。那股旋转的力道,几乎让她拿捏不住手中的银枪。她轻叱一声,手中银枪灌注真气,猛然一阵响声,铜钱旋转着沿着银枪甩了出去。不得不说,这种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的兵器,对付起来倒挺棘手。
斗千金伸手一捞,将金铜钱接到手中,心疼地看了看,见金铜钱被花著雨磕了一个小口。没想到,斗千金的铜钱还真是金子做的,不够坚硬,这么一磕,就磕了一个小口。趁着斗千金心疼的工夫,花著雨一声清啸,身后的兵士立刻排好了队形,在花著雨的带领下,向斗千金带来的兵士们冲了过去。
斗千金手中铜钱一扬,三道金光在空中闪过,即刻便有三名兵士落马。但是这并无损阵势的变化,随即便有一侧的兵士补到了阵脚上。
这队疾驰的精兵,如一股飓风刮过,从五千人的队伍里冲了过去,朝北疾奔而去。
“王爷,我们要不要追?”斗千金身侧的兵士颇为不甘地说道。
“不必了,他们愿意打,就让他们打去吧!”斗千金把玩着铜钱淡淡说道。其实他也没想着拦住他们,只是想试一试这些南军的实力,没想到,倒真是不可小觑啊。
只是那个小太监,倒真让他刮目相看。他招了招手,贴身的侍卫慌忙走到他身侧,他轻声吩咐道:“你去打探一番,看萧胤对这个小太监的态度如何?”
“是!”侍卫虽然不明白王爷何以忽然对这个小太监感兴趣,但还是依令而去。
花著雨带领这队精兵,一路向北。夜里寻到一处山坳,扎营歇息了。算着路程,应当能在第二日的清晨赶到北军后方。
夜静静的,隐约有马蹄声遥遥传过来,花著雨心中一惊,莫非是斗千金率军追到了这里?哨兵快速奔过来禀报:“禀宝统领,前方发现北军!”
众兵士都很警惕,听到马蹄声,都快速地爬了起来,埋伏好了,准备迎战。
花著雨眯眼瞧着前方,淡淡月色下,隐隐出现了一队人马。听马蹄声,看队伍的长度,大约有千人之众,是朝着北方而去的。
这队人马中间,簇拥着一辆马车。他们赶得很急,似乎急着要回北朝。
花著雨心中微微一动,马车中的莫非是温婉?大战在即,萧胤要将她送回北朝?
队伍离他们越来越近,终于,对方也发现了他们,立刻警戒地将马车围在正中间。
“前方是何人的队伍?”一个粗豪的声音传了过来。
“下令吧!我们已经被发现了!”一直在虎啸营隐着的平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在她耳畔低声道。
花著雨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冷绝,一声清啸,众兵士驰马朝着前方奔去。
“是南军!”一个北朝兵士大喊道。
声音方落,北军中的号手拿起了号角,花著雨借着朦胧月色,一眼瞧见,来不及拉弓搭箭,手一扬,银枪划出一道冷光,飞速刺向了号手胸前。号角尖厉的声音,瞬间好似被扼住了一般,戛然而止。
这里距离北军的大部队不远,若是号角一响,今夜,他们恐怕就要暴露了。
“以最快的速度,击败这部分北军,绝不许放走一个人。”花著雨冷冷地命令道。
这是花著雨带兵多年来,耗时最短却最惨烈的一场战事。不到半个时辰,千人的队伍,已经被他们全部剿灭。
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花著雨再无力去看战场一眼,伸手捞起马鞍前的酒囊一饮而尽。烈酒热辣辣地顺着喉咙灌了下去,喝得太猛,酒又太烈,空气里的血腥味又那么浓,她好似又回到了初次上战场那一次,心中极度不舒服。平在马上俯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微微长叹一声。
“宝统领,温小姐怎么办?”一个兵士忽然问道。
花著雨从马背上直起身来,眯眼看去,只见几个兵士押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坐在马车中的,果然是温婉。温婉是南朝人,大家都知道,但上次在阳关城外,她为萧胤抚了一曲《杀破狼》,众人都知道,她已经完全站在北朝那边了。
花著雨冷眼望着被押过来的温婉,只见她背脊挺得笔直,杏目圆瞪,朱唇微抿,冷冷地凝视着她,眼神倨傲不屑。
“捆住了,不要伤她,带走!”花著雨迎视着温婉傲慢的目光,淡淡说道。
“妖孽!”温婉咬住下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堵住她的嘴!”花著雨一拉缰绳,看也不看温婉,策马奔了出去。
身后的兵士得了令,却不知如何去堵住温婉的嘴,想了想,觉得点穴太便宜她了,刺啦一声,从北军战死士兵的衣袍上撕下一条带着鲜血的布条,塞到了温婉口中。一股血腥气和汗臭味从口中冲了过来,直灌头顶,温婉气得几乎昏死过去。
花著雨带领兵士们在黎明时分赶到了北军后方。遥遥听到前方战鼓隆隆,号角长鸣,喊杀声震天。
花著雨带领三千精兵,闯到北朝军队的军营里,放了一把火。这一日正值北风狂飙,火势立刻蔓延开来,连天军营瞬间便淹没在熊熊的火光里。
花著雨长枪一举,高呼道:“杀!”带领队伍冲了过去。他们排成易于攻击的箭矢队形,从北军后方斜插了进去。就如同无数支利箭,一瞬间射到了北军的心脏里。
战场上,南北朝兵士正在酣战。
忽然看到自己后方浓烟四起,萧胤大惊,回首望去,只见号角齐鸣,知悉有敌袭来,心中顿时大惊。正在疑惑之时,但见一个银甲将领率领几千人从后面闯了过来。为首的将领手中一杆银枪上下翻飞,所到之处,北朝兵士人仰马翻。
萧胤紫眸一眯,手中旗帜一挥,冷喝道:“挡住,挡住他们!”就在此时,一直以防御为主的南朝兵士也冲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