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将领的保护色已经褪色,姬凤离有可能已经开始怀疑她是赢疏邪了。但是,就算是赢疏邪的身份暴露,她也不愿泄露花著雨的身份。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姬凤离知悉她是女子,还是他曾经娶过的夫人,永远不想!
“锦色,当日在连云山,追杀我们的那些杀手,你可知是谁派的?”花著雨问道。
“那肯定是炎帝派去的!”锦色低声道。
花著雨神色微凝,炎帝有可能,但不确定。姬凤离虽然救了锦色,但就能说明那些人不是他派的吗?
“锦色,日后再不要说什么奴婢的话,我们是姐妹。对了,锦色,你还记得当日你给我的那个挂坠吗?”花著雨忽然叹息一声说道。
锦色瞪大眼睛,问道:“小姐,难道,你找到我的家人了?”
花著雨点了点头,昨日若是早一点儿认出锦色,锦色就不会受伤了。只可惜,一开始她没有看到锦色。
锦色一把抓住花著雨的手,嘴唇哆嗦着,满眼期盼地问道:“小姐,那我……我的家人,在哪里?”
花著雨拍了拍锦色的手,缓缓说道:“那个挂坠,现在在北帝萧胤手中,他说那个坠子是他自小失散的妹妹的,他的妹妹是卓雅公主。锦色,你是北朝的公主!”
锦色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良久都没有说话。大约是这个消息太震惊了,让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花著雨望着锦色悲凄的侧脸,心中隐隐有些酸涩。其实,她知道,锦色知悉了身世会难过的。毕竟,她刚刚在战场上被北朝的刀剑刺伤了,还被自己的大哥拿来要挟南朝;更要命的是,她被达奇撕坏了衣衫,差点就要当着那么多兵士的面侮辱她。锦色虽然自小就很坚强,可是一个女子,两次面对这样的事情,她心中肯定是难以承受的。
可是,花著雨却不能隐瞒她了。锦色是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我知道你听了会难过,可是,战争不是你的错。经过这一战,我想,南朝和北朝应该会平静一些年。如果你愿意,还可以留在南朝,我不会说出你的身世的。”花著雨担忧地说道。
锦色点了点头,含着泪笑道:“其实,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谢谢小姐帮我找到了家人。只是我太震惊了,我真的没想到,我会是北朝人,小时候的事,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南朝人。”
花著雨苦涩一笑,“你什么时候想开了,就回北朝去看你的大哥。他若是知道你是他的妹妹,肯定会非常疼爱你的。以前,他以为我是他的妹妹,就对我极好极好!”
“真的吗?那他是什么样的人?小姐,你是不是喜欢他?”锦色忽然笑着问道。
花著雨愣了愣,一时之间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笑着点了点锦色的额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姬凤离的?”
“我!”锦色苍白的脸顿时嫣红了起来,“以前在禹都时,我就见过他。”
花著雨望着锦色涨得通红的脸,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锦色原来早就喜欢姬凤离了。当初,她在花府,一直是以花著雨的身份生活的。左相姬凤离曾是禹都多少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锦色大约就是在那时候,便喜欢上他了吧。如此说来,当日姬凤离答应炎帝的赐婚时,肯定也偷偷去看过锦色,不然不可能就答应了婚事。这么说,姬凤离和锦色,他们有可能是两情相悦?
原来,兜兜转转,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
“小姐,你……喜欢相爷吗?”锦色踌躇着问道。
花著雨勾唇笑道:“怎么可能,我从未见过他,当初答应嫁他,也是因为炎帝的赐婚。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对他恨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喜欢他。”
锦色松了一口气,凝眉道:“不管小姐是不是喜欢相爷,我都不要再嫁他了。小姐,怎么说,他曾经也是你的夫君!”
花著雨淡淡笑道:“锦色,你们的亲事,你自己考虑。你若是愿意,就嫁;若不愿意,就不嫁,不用顾虑我。”
“小姐……我……”锦色握着花著雨的手抖了抖,显然心中也是极其激动的。
“锦色,我现在的身份还不能泄露,还有很多事情,我要继续去查。所以,你若还愿意做花小姐,就继续做;若是想回北朝,就回北朝。锦色,你为了我,差点丢了命,日后,再不要为了我而为难。”花著雨慢慢说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要和姬凤离提起,就说我们是以前认识的。”
“好的。”锦色慢慢点了点头,“可是,小姐,这样你不是太苦了?”
花著雨挑眉笑道:“我哪里苦了,我在军营里挺好的,有好多生死弟兄。前两日,姬凤离要罚我,还有好几个弟兄站出来要替我受罚呢。你不要多想了,来,我来喂你吃药。”
花著雨端起桌上的药,摸了摸药碗已经凉了,便拿到炉子上热好了,再端着过来喂锦色。她刚舀起一勺,还没有喂,帐门打开,姬凤离走了进来。
他看到花著雨正要喂锦色药,神色一滞,快步向床榻走来,转瞬间,他已经走到床榻前,站在花著雨面前。
“本相的夫人,不敢劳驾宝统领,把药碗给我。”他向花著雨伸出手来,怒焰烧灼的黑眸中隐藏着一抹深不可察的悲凉。
花著雨凝望着他伸来的手,犹记得,当日他坐在逐阳上,向她伸出手来。彼时,在火箭纷飞的战场上,那一句“把手给我!”曾让她一颗心极为震动。而今日,同样的宽大白袖在她眼前漫卷如云,宽袖之上,却似覆满了风雪,寒意四溢。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却又何其不同。
这一次,他要的不再是她的手,而是她手中的这碗药,给他未婚夫人的药。
“把药碗给我!”姬凤离长眉微拧,黑眸中冷若冰霜,有些不耐地重复了一遍。语气冷,似乎沾染了外面的雪气一般,周身上下的气息也是冷的。
花著雨脸色微变,清眸中瞬间掠过丝丝自嘲。
怎么回事?不过是在锦色口中听到他几句好话,再面对他,就有些不冷静。就是真如锦色所言,那又怎样?
花著雨收摄心神,唇角慢慢勾起一丝笑容,冷澈却也清苦。她抬手,舀起一勺子药,送到唇边轻轻吹了吹,待到不烫了才送到锦色唇边。
锦色似乎是吓呆了,一时之间,不知是喝还是不喝。花著雨向锦色微微笑了笑,她这才张口慢慢地将药喝了下去。
花著雨将勺子搁在药碗中,慢慢站起身来,伸手将药碗递到了姬凤离面前。
“那便请相爷来喂吧。”花著雨淡淡说道。
姬凤离淡淡哼了一声,伸手来接碗。不经意间,两人的手指相碰,彼此都好似被烫到了一般,急忙缩回了手。
咣当一声,药碗摔落在地上,深褐色的药汁四溅横流,有几滴药汁洒在了花著雨的手背上。
虽然不如刚熬出来那般烫,不至于烧起一串泡,但还是将花著雨手背上灼出一片红印。
姬凤离的目光从花著雨手上扫过,又望了一眼地面上的狼藉,凤眸中一片冷凝。
花著雨凝了凝眉,轻轻俯身蹲下,伸手去拾地上的药碗。
锦色不安地欠起了身,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让絮儿来收拾,你退下吧。”
“你好好躺着。”姬凤离上前一步坐在床榻边,将锦色按了回去。
锦色无奈,只得慢慢躺回床榻上。姬凤离伸手为锦色掖了掖被角,温雅地笑了笑,轻声道:“小心伤口崩裂。”
花著雨将药碗一片一片捡了起来,一不小心,手微微颤了颤,手指被划破了,流了几滴嫣红的血珠。大约是耍刀弄枪久了,这些活计,她总是手脚笨拙,做得不够好。姬凤离深邃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花著雨淌血的手指,便匆匆移开了目光。
“四儿,伤口还疼不疼?”姬凤离向锦色淡淡笑了笑,声音低沉柔和地问道。
姬凤离风华无双的笑容让锦色心中瞬间凝滞,脸上隐隐浮现出两抹嫣红,娇羞无限,“不算很疼了。”她低低答道,目光顿时不知往何处看了,却不经意扫到花著雨手指上的嫣红,心顿时一颤。
花著雨手指上的伤口虽不大,但鲜血还在淌。她伸手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可以包扎伤口的布条。锦色见状,从枕头下抽出一块锦帕,轻声道:“用这个吧。”
花著雨勾唇苦笑,扮男子久了,身上就连女子必备的锦帕都没有。她起身接了过来,将手指麻利地缠绕了一下,弯腰将药碗的碎片捧起来,“左相大人,末将告退了。”
姬凤离没有看花著雨,挥了挥手,凝眉道:“去吧。”花著雨施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屋外依然是冷风四起,乱雪飞扬。
乍然从温暖的帐篷内走出来,这扑面的冷风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花著雨将手中的瓷碗碎片扔在角落里,便迎着扑面而来的雪片,缓步走向了雪中。
原本她打算从姬凤离身边查探一些事情,然而,不巧地遇见了战事。如今,战事已停歇,搁置下的事情,现在该去办了。回京后,她恐怕是无法在姬凤离身边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