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到几天前,当前任妖王孟巍将生前最后的力量拍向妖王都之后,那层守护着孟城不受界石探察的结界也随之破碎。
卿城也借由界石发现了孟孤舟逃离妖界的事实。她亲自带着下属进孟城搜查,试图剿灭前妖王余孽,但孟巍似乎早有算计,早在孟城外围布下重重妖雾。卿城的手下有去无回,她自己也因对孟巍心存忌惮,没敢以身犯险。
该死的孟巍,都死了那么久还不消停!
卿城无法,只能率领下属撤离孟城。因着封印的缘故,她只能在未通过妖河洗礼的妖怪中选派。炎鹏作为一众为完成洗礼的妖怪中实力最强的朱雀妖,便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只是炎鹏在调查过所有在来来往往旅馆暂住的妖怪后,依旧一无所获。
在来来往往旅馆的第三天,炎鹏终于提出了告辞。
穆加给他办了退房手续:“你已经在人界历练过三年,本来我是不该再多说什么的,不过最近人界有些不太平,一些组织可能在寻找妖怪的踪迹,你自己多加小心。”
“我倒不觉得我需要怕他们。”朱鹏自信地勾唇,他虽然还未完成洗礼,但他的实力也要比弱小的人类强太多。
穆加知道朱鹏的性格,他自信却不自负,张扬却不冲动。他在人界历练的时候也让穆加很省心,所以她也没再强调什么。
只是她没看到,在朱鹏离开之后,一个人影也飞快从门口闪了出去。
朱鹏准备去汽车站,事实上他一点头绪都没有。世界这么大,茫茫人海中找到目标太难了。
“就算你有怀疑的对象,你也没办法进行验证不是吗?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就盯着一个地方守株待兔。”路一尘拍了拍他的肩膀。
朱鹏眉头一皱:“捉妖师?你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路一尘意有所指道,“你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关键的地方?你们妖王没有告诉你前任妖王的后代有什么特征?”
朱鹏摇头。
“那就难办了,不过我想,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地方比来来往往旅馆妖怪更多了吧。”
路一尘这话提醒了朱鹏,他确实不该盲目去找。
但是妖王确实没有说过任何有关前任妖王之子的信息,只说了他和普通的妖怪不一样,却也没告诉他不一样在哪。
朱鹏的目光缓慢落在路一尘身上。
他觉得这个捉妖师似乎是想告诉他什么,于是他问:“你究竟想说什么?还是说,你有那只妖怪的消息?”
路一尘好整以暇道:“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一些我感兴趣的消息,然后我再决定要不要跟你交换。”
朱鹏一愣,旋即脸色有些难看。
这捉妖师明显是想套他的话,但他急于知道那只妖怪的下落……或许他可以问问这个捉妖师,如果他想知道的东西不涉及他的底线,未尝不能合作。
“你想知道什么?”朱鹏直截了当地问。
路一尘摸着下巴:“我想知道前任妖王的儿子,来人界的目的。”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朱鹏眉头微蹙,甚至开始怀疑路一尘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路一尘:“你只需要回答我,别的不用你考虑。”
朱鹏瞪了他一眼,哪怕他们暂时算是合作关系,他也很难对眼前散发着捉妖师气息的人类有半分好感。
“他偷偷跑来人界,自然是想要毁掉封印。”朱鹏没有说谎,这是妖王告诉他的,“也许你不知道,他在妖界混得很不好。所以那些以他为首的前朝余孽,都巴不得脱离妖界,到人界来另谋生路。”
路一尘半信半疑:“可你们妖王不也想毁掉封印吗?”
“这怎么可能?”朱鹏愕然,“妖王殿下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她对人类可以算是非常尊重了!”
路一尘审视地看着朱鹏,这只朱雀妖的诧异不似作伪,可见卿城的野心隐藏得多好。正因如此,他反而有些怀疑。妖王的目的也是入侵人界,那她又何必派人来追同样目的的前任妖王之子?
难道说,卿城还有别的打算?
但不管卿城怎么想,前任妖王之子混入人界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封印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眉间显露出几分挣扎,最终眼底浮现出断然之色:“前任妖王之子就是孟孤舟,你把他带回妖界吧。”
此时此刻,并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曝光的孟孤舟正在吧台调酒,青青脸色不太好地对他说:“穆加姐怎么和徐警官有那么多话要说?”
这几天穆加确实频繁找徐雪峰过来,不过那是为了协助有关部门调动警力,随时准备应对妖界可能的动作。
还有妖怪们也该逐渐放他们离开了,否则旅馆和仓库根本装不下。只是这些离开青州市的妖怪也需要人手稍微保护一下,穆加给离开的小妖怪每人配备一个监测器,他们可以自主选择开启或者关闭,不至于触犯到他们的隐私。
孟孤舟没有理她,兀自做着自己的事。
却见刚离开的朱鹏又大踏步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抓起他的胳膊:“你跟我走!”
孟孤舟皱着眉头看向掉落地面的调酒杯,酒水撒了一地。
他板着脸:“杯子和酒一共八十,现金还是手机支付?”
“别装傻,我知道你是谁了!”朱鹏这人就跟他的火红色头发一样没有耐心,“跟我回妖界见妖王殿下!”
“住手!”
穆加拧着眉拍开朱鹏的手:“你干什么?”
“穆加,他就是前任妖王之子!”朱鹏指着孟孤舟,言之凿凿,“不信你可以自己问他!”
穆加看向孟孤舟,孟孤舟脸色沉凝,却没有反驳,保持着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他是我店里的员工,你却说他是什么前任妖王的儿子,这太荒谬了!朱鹏,如果你要带走他,除非先给我证据说服我。否则,我不会让他跟你走。”
朱鹏一噎,要证据,他上哪给穆加找证据?
他下意识看向路一尘,路一尘那家伙早就心虚地躲起来了。
“我带回去让妖王验证,她自会给你交代……”
“那你可以让她亲自向我要人!”穆加寸步不让。
朱鹏双眼微眯,语含威胁:“穆加,你是打算跟整个妖界作对?”
“我没有这个打算,”穆加半点不怵他,“我说了,给证据,你可以带人。没有证据,抱歉,免谈。”
朱鹏脸色发青,一连说了三声好:“我这就回去禀报妖王,让她亲自向你要人!”
说完,头也不回地气冲冲离开。
朱鹏一走,某个出卖孟孤舟的捉妖师也准备开溜,却被穆加厉声喊住:“路一尘,你给我过来!”
路一尘讪讪道:“我,我去打扫卫生。”
穆加瞪了他一眼,旋即歉然对徐雪峰说:“今天有些杂事,改天我们再讨论如何监管在人界历练的妖怪的问题。”
徐雪峰了然颔首,先行离开。
穆加瞥了眼路一尘:“你跟我来!”
路一尘只好跟着穆加去了后院,穆加看着他,似笑非笑道:“路一尘,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朱鹏的事情?”
“好吧,我承认,是我告诉他孟孤舟就是妖王之子的。”路一尘知道逃不过去,只好从实招来,“但他也告诉我,孟孤舟来人界的目的是为了毁掉封印。他留在旅馆,永远都是隐藏的祸患。”
“路一尘,你还是没有变,依旧够狠。”穆加失望地看着他,“你的脑子长在头顶上是摆设吗,你的眼睛难道瞎了,看不出孟孤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路一尘为自己小声辩解:“他不是人,他是妖。”
“呵,”穆加嗤笑,“我只知道,上一次为了摆平你留下的烂摊子,我动用了封印的力量。他看到了封印,那个时候只要他想,他完全能够毁掉封印。”
“那他为什么……”
“路一尘,如果你自己不长脑子,不用心去感受别人,那你永远也不可能通过仁爱宝镜的考验,永远都无法通过真正的鉴心大道!”
穆加说完,头也不回地越过他。
留下路一尘一个人在原地呆立许久。
穆加打算回到正厅,却见孟孤舟就在走廊处。他的脸色有些尴尬,大概是听到了他和路一尘的谈话。
“别担心,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穆加安抚道,虽然她觉得孟孤舟似乎也不会担心这个,但是安慰孟孤舟的感觉非常不错。
孟孤舟迟疑许久,嗯了一声。
穆加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便问:“有什么事吗?”
“你不好奇?”
“好奇什么,你的身世?”穆加笑道,“路一尘那个脑子有坑的人都猜得出来,你觉得我会猜不到吗?我只是在等你亲口告诉我。”
“那你跟我来。”孟孤舟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
他把穆加带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穆加好笑道:“我敢保证,除了我跟路一尘,这里没有人对你的身世感兴趣。”所以你不必这么谨慎。
孟孤舟有些尴尬地哦了一声:“我只是觉得这样可能比较有仪式感。”
穆加诧异地看向他,孟孤舟居然知道仪式感这个词!
“你说吧,我在听。”穆加轻笑。
孟孤舟有些紧张地一点头:“我确实是孟巍的儿子,朱雀妖和妖王要抓的也是我。我来到人界并不是通过界门,也并非通过妖河,而是我父亲的属下使用秘法为我打开了两界通道。”
穆加理解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以孟孤舟在妖界的地位,妖王是不会允许他离开妖界,甚至都不会放他离开孟城的。
但她有一点不理解:“我从你身上感觉不到妖气。”
“我和我父亲都是不具有本体的妖怪,也就是说,我化作妖身之后,不会有具体的形态。”孟孤舟道。
普通的妖怪都是本体经过长久的修炼得以脱胎换骨,成为妖怪。化为本体之后,妖怪的力量会成倍暴涨。但孟孤舟不是,他甚至很少使用妖形态。
穆加虽有些好奇孟孤舟的妖形,不过也没急着询问。
孟孤舟便继续说:“孟城的资源有限,卿城又明令规定孟城为禁地,长此以往,孟城将会变成一座死城。于是我在众位长老的协助下来到人界,想要毁掉封印,促使妖界大乱,趁机攻城略地。”
穆加心念一动,问他:“那个时候你明明有机会毁掉封印,为什么不那么做?”
“我不想让你难过。”
那一刻,穆加确信自己从这个寡言少语的男人眼中,看到了深入骨髓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