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尘把对穆加的气撒在了门上，将333号房间敲得连声震天：“开门，装电视。”
卿心一步一颠地跑过来开门，心想，这电视真是个好宝贝啊，安装居然需要这么大动静。
门一开，瞧见一张怒气冲冲的黑脸，卿心吓得退后几步，紧张地叫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就是你想看电视？”路一尘冷不丁地问。
卿心扶住墙，不太确定地说：“没说妖不能看电视啊。”
路一尘连连冷笑，扛起电视机盒子就往里走，然后噌地一声放在地上，也不知道穆加订购的电视机质量怎么样，会不会给摔坏了。
“剪刀。”路一尘说道。
“我，我没有。”卿心还扶着卫生间的墙，没敢靠近。
“那锋利一点的东西总该有吧？”
想了想，卿心伸出手，刺啦一下，五根爪子长出来，“你看这可以吗？”
路一尘嫌弃地看了眼，十分勉强地说道：“行吧。”
说着，路一尘一把捏住卿心的手腕，把她的锋利爪子对准电视机盒的封箱胶带，才一碰到，往下轻轻一带，胶带就瞬间破得平平整整。
“还算好用。”路一尘随后一夸，然后打开箱子，搬出电视机，在墙壁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开始安装。
卿心一下子忘了眼前这个人是捉妖师，得意地磨磨爪子。
只见路一尘拿着工具敲敲打打一会儿，电视机就稳稳当当地挂在墙壁上。
卿心大喜：“可以看了吗？”
“还没通电联网呢。”路一尘鄙视卿心的没见过世面。
卿心也不恼，主要是她没听懂，眼巴巴地望着路一尘拿着奇怪的盒子和奇怪的线，鼓捣了一番，将分离的电视机与盒子以及墙壁上的插孔连起来后，一按开关，电视果然就亮了。
“怎么没有齐天大圣啊？”卿心只看到电视机蓝汪汪一片。
路一尘按着遥控器将电视频道和无线宽带对接后，将遥控器丢给卿心，“好了。”
“呀。”卿心随后一按遥控器，就见电视机上出现了好几个人，“你真厉害！”
卿心夸得真诚，倒让路一尘破天荒地不好意思起来，连连谦虚：“主要这活没什么技术含量。”大学四年所学都没机会发扬光大，实在可惜。
终于有了自己的电视机，卿心不由地摸了一遍又一遍，好奇地问道：“电视机是你们捉妖师发明的吗？你们是怎么把那么多人放到这么小的盒子里给你们唱戏的啊？”
路一尘本想科普一下电视机的原理，但转念一想，这个狐狸精是妖界公主，先误导她，再让她回妖界散播一些愚昧的谣言，引起妖界恐慌，让妖怪惧怕人类也好。
路一尘当即神秘兮兮地冷笑：“嘿嘿。”然后潇洒转身，无限留白，让卿心自个儿瞎琢磨。
路一尘还得继续苦逼地打扫妖界房间，推着清洁车挨个敲门，幸好床单被子不用他洗，只要收了送到布草间，会有专门的清洁消毒公司拿过去，消过毒再把干净的送来。否则路一尘打死也不肯干的，士可杀不可辱，除非加工钱。
“你掉毛啊？”路一尘一掀被子，见床单上沾了不少动物毛，仔细一看，是狗的。
站在旁边的小狗妖不知道路一尘是捉妖师，但还是本能地感到恐惧，支支吾吾地说：“偶尔掉一点……”
“以后不准掉了。” 路一尘不讲理地威胁，“再掉的话自己把毛扫干净，要不然我把你的毛全拔了。”
行事风格和穆加的强行抓壮丁一脉相承。
但穆加人缘还是好，这会儿还收到一背包又红又大的苹果。
穆加惊疑不定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来，仔细嗅了嗅，长得像苹果，闻着也像。
穆加看着眼前愁眉苦脸的男人，国字脸，大眼睛，板型很正，长得五大三粗、正值盛年，却像个病老汉一样唉声叹气，一点儿也没有豹子精的威武霸气。
穆加不由地好奇：“人类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才三年时间就把你变得这么……这么多愁善感？”
“唉。”豹子精怜爱地摸摸苹果，“要说在人界历练这三年啊，也没什么好说的，时间一到，我就来这里拿身份凭证回妖界啦，但唯一不舍得的，就是我的苹果园了。穆加姐，你尝尝，这是我的苹果园长出来的，可好吃了。”
穆加为难地捏着苹果，被眼前壮汉期待的目光瞅着，实在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还好，吃着也像苹果。
豹子精笑眯眯地问：“味道怎么样？”
穆加想了想，说：“和街头水果店三块五钱一斤的苹果味道很像。”
“我的苹果不要钱！”豹子精挺自豪，但立马又忧愁起来，“我要回妖界啦，就没人照顾我的苹果园，真不放心，那可是我卖肾换来的。”
穆加的手一碰前台柜子前的花纹浮雕，从打开的柜子里面拿出一根豹子毛，还给豹子精，听到这儿，笑了：“你在人界待了三年，都学会人类的贫嘴啦，就是卖肾换苹果的梗过时太久了。”
豹子精一脸无辜：“我是真的拿肾换的苹果园。”
穆加一怔，看豹子精不像是开玩笑，连忙问道：“什么情况？”
豹子精说道：“我三年前从你这里离开以后，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走在路上听人说没钱只能去搬砖了，我想我身上也没钱，就去搬砖好了。我力气大，又不怕累，搬砖的老板很喜欢我，我没过多久就攒了很多钱，又听到跟我一起搬砖的人类说现在社会啊都向钱看，不卖肾换个苹果拿在手里，和人交往都不被当人看，一点尊严都没有。我一听，糟糕了，我没有苹果，会不会被人发现我不是人是妖怪啊。”
穆加：……“后来呢？”
“后来我就去卖肾了。”豹子精说得自然而然，“再后来我拿着卖肾的钱去买苹果，那个老板问我要买多少钱的，我说二十万的，这是我卖肾的全部钱啦，他要不卖我我也没办法了。没想到他把整个苹果园都给我了，我照顾了两年多，苹果结得又大又圆，还真是舍不得。穆加姐，等我回妖界，你要经常帮我去看看我的苹果园啊。”
这还是穆加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愣住，迟迟没反应过来。
“你把肾卖哪去了？”
豹子精说：“我在路边看到广告就找到了，广告上明明说会给二十万，结果他们说我的肾不好，只能给三万，气得我一脚把他们的墙都踢倒了。我本来想赔钱，他们说不用，还说会给我二十万，我想他们真是好人，看我难过就给我二十万安慰我，我就开开心心地让他们把我的肾给割了。”
穆加听得不断咋舌，但心下更担心人类通过这个肾检查出什么怪异来，追问道：“那个肾最终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啦。”豹子精说，“我可是很念旧的妖。虽然肾割了，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有一天，我发现我的肾怪怪的，好像很暖和的样子，有点像泡在热水里，我担心别人要把我的肾煮掉吃了，我跑过去一看，原来我的肾跑到人类肚子里去啦！既然在人类肚子里，我也不能划开他的肚子拿出来，我想等会了妖界接受洗礼后，修炼一下还会再长出来的，那这个肾我就不要了，送给那个人类好了。”
“那个人类……还好吗？”穆加觉得自己巩固了一百年的三观在濒临破碎的边缘。
“好得很！”豹子精特别自豪，“用了我的肾，他跑得可快了。”
穆加听了，脸上却罩上了一层阴影，忽然拍拍桌子，喊道：“路一尘，路一尘！”
路一尘推着清洁车蹭蹭蹭地跑过来，以示自己正在努力工作。
穆加嫌弃：“你就不能别老推着车跑吗？”
路一尘说：“我就这一辆车，还不准我显摆显摆吗。”
“别贫了。”穆加烦躁地招招手，“有件奇怪的事要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路一尘走近，这才看到一桌子红艳艳的苹果，随手拿了一个就啃。
豹子精笑呵呵地说：“我亲手种的苹果。”
路一尘一怔，犹豫着咬了一口的苹果还要不要接着吃下去。
穆加三言两语地将豹子精卖肾又移植到人类身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豹子精听着，时不时打岔，详细描述当时的场景细节。
先前穆加喊路一尘的声音很大，几乎传遍了整个旅馆，但过人类耳而不入，只往非人的耳中送去。孟孤舟在睡梦中也听到了，随即睁开眼，下了床，走到前台来。
远远地便看见穆加和路一尘还有憨厚的豹子精，三人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低声商量些什么。
孟孤舟看了片刻，转身回屋。
路一尘是捉妖师，是人类，他才是穆加遇到困惑第一个会想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