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河?”穆加问道。
徐雪峰答:“沧河。”
穆加目光冷凝:“沧河与青州河水系是连通的。”
徐雪峰一个激灵,难以置信地看向穆加:“你的意思是,难道唆使‘教徒’跳河自杀的地点也是妖怪处心积虑安排的?”
“很有可能。”穆加道,“要不然没法解释妖蛟为什么散播河神的谣言。”
徐雪峰一怔,半晌才说出一句:“丧心病狂。”
轻鱼岛岛主满脸慈悲:“此次轻鱼岛必将他绳之於法。”
穆加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后才转头看向卿心:“你知道那妖蛟什么来历吗?”
“不知道啊。”卿心无辜地摇头,“我只认识是个蛟妖,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好歹也是堂堂公主,怎么可能什么阿猫阿狗都认识?”
穆加道:“那蛟妖战力怎么样,你清楚吗?”
卿心为难地皱巴一张小脸:“妖怪血脉固然重要,但后天修炼更重要。虽然蛟只是个中等妖怪,但如果修炼刻苦的话,还是很厉害的。”
顿了顿,卿心又笑道:“不过青州河里的妖怪还没有经过妖河洗礼,再厉害也就那样了,这一点我还是敢确认的。我们这么多人呢,不用担心。”
“是了。”穆加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把这点都给忘了,最近脑子不太好使。”
孟孤舟担忧地看了眼穆加。
路一尘难得没冷嘲热讽,而是一本正经地给穆加分析:“我看是最近的变数太多,一桩桩人与妖的冲突都是你以前没有遇到过的,乍一碰到,乱了心神。”
穆加破天荒地沉默,最后居然还赞同了路一尘的说法:“你说得对。”
路一尘张张嘴,一时间惊得无言以对。
孟孤舟作为唯一一个和妖蛟交过手的,最有发言权,此刻出来说道:“我与那妖蛟在水下动手时,发现他妖力并不怎么强大,只是对水的操纵出神入化。在水里,妖蛟如有神助,否则穆加早就把他抓回来了。”
路一尘拍桌子:“现在我们找来了专治水妖的轻鱼岛,看他往哪里逃。”
穆加看向轻鱼岛岛主:“怎么抓,岛主有想法吗?”
轻鱼岛岛主应当是早在思索这件事,被提到便立即说:“轻鱼岛有多种法宝专克水妖,只要让我遇见,必定让他无处可逃。可以往抓捕水妖时都在南海区域,那里轻鱼岛世代经营,早已被布下重重阵法,所以水妖进入水域、行进方向我们都能立即感知。但在青州市,我们轻鱼岛从未踏入过,人生地不熟,想要追踪到水妖,很困难。”
路一尘:“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当然是有的。”轻鱼岛岛主说,“轻鱼岛的灵浮飘在水面,只要妖怪露头就能及时附上去,作为我的指引;另外还有灵网,撒在河里,妖怪缠上一时半会也逃脱不了,可这些无一例外耗时耗力,就跟捕鱼一样,运气成分更多,如果妖怪不上钩,我们就相当被动了。”
“那就让他主动上钩。”穆加危险地眯起眼睛,“他肯定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请来了外援,还以为我们奈何不了他呢。”
孟孤舟觉得不容乐观:“他才刚受伤,应该会谨慎许多,不会再冒然露头。”
路一尘想起什么,说道:“昨晚,我们是出其不意,用的隐匿阵法没被他发现,想必现在他已经有了戒备,如果再用隐匿阵法引诱他上钩,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上当受骗。”
穆加想了想,忽然笑了:“我觉得他对我敌意很大,或许是个机会。”
……
深夜两点,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寂静中,只有偶尔晚归的生意人仍旧在马路上奔波,响着沉闷的车轮声。
青州河两岸就更为冷清了。
一边是深深的山脉,一边是远离市中心的河堤。
这河堤白天是游人爱来打开拍照的好地点,但在深夜,河水淋淋地响,还显得有些恐怖呢,没人敢来。
穆加和卿心率先走到河堤,沿着河岸往下走。
孟孤舟、路一尘、轻鱼岛两人都分散开,或远或近地跟着,为了保险,又都加了一层隐匿阵法,保证让河里的妖蛟察觉不到。
穆加走着走着,眼瞅着这地段不错,远近都荒凉,闹再大的动静估计都没人能察觉。
于是穆加给了卿心一个眼色。
卿心点头,表示自己懂了,然后忽然腾地一下七根尾巴抽出,在月夜下大肆摆动,顿时气势大张,身为公主的妖气直冲天际。
青州市内的小妖怪隐约有所感应,吓得钻进旅馆的被窝,不敢乱动。
卿心冲着穆加喊道:“穆加,你不过小小一接引使,居然还敢对我颐指气使?我不管那蛟做了什么,他是我妖界子民,有我在,我就不允许你伤害他!更遑论让我和你一起抓他了!”
穆加配合地冷笑:“公主殿下未免太猖狂了,这里是人界,不是让你为所欲为的妖界!”
“我不管这里是人界还是妖界,想伤害妖界子民得先问过我答不答应!”说着,卿心身后偌大的白色狐尾就朝穆加击打。
穆加也不客气地甩出缚妖索,与卿心缠斗起来。
缚妖索虽攻势凌厉,但卿心的七根洁白巨大的尾巴却宛如拆合自如的屏风。
防护时,七尾快速收回,便成了水火难侵的盾牌;进攻时,力道奇大、风声飒飒地向外射去,同时又灵活多变,受卿心控制,可随意转变方位,防不胜防。
灰色缚妖索在那如漫天飞舞的白尾中,犹如一片上下颠簸、无力回天的枯叶。
穆加指挥缚妖索攻击几次不得上风,有点焦急起来,谁想不间意露出一个破绽。
卿心大笑,抽出一尾朝穆加的破绽攻击而去。
穆加抵挡不及,狠狠地朝后砸去,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那血在月光下艳丽无比,沿着她的嘴角,蜿蜒而下,一滴滴落在河堤石板砖上,又往青州河里落去。血一落水,便很快被稀释成一丝一缕,被河水带往无处寻觅的地方,似乎从没存在过。
卿心叉着腰笑:“哈哈哈哈,穆加,总算是让你见识到我的厉害了!”
虽说是在演戏,但卿心很真情实感了,好像是把这么长久的怨气都撒了干净。
穆加默默地撇了下嘴,然后啐道:“要不是我没有料到你突然出手,怎么会被你所伤?”
“是吗?”卿心得意洋洋,“那我们就再打三百回合,这回让你先出手!”
“抱歉,不奉陪了。”穆加转身就跑。
“别跑!”卿心大喊,急忙去追。
但穆加毕竟熟悉青州河,借助地势很快摆脱了卿心,但伤势却有加重的倾向,好不容易歇下来,一口气松开,便绷不住又是一口血吐往青州河。
河水哗啦一声冲散,带着极为细微的血腥气流向各处,有敏感的小鱼儿游上来,去啄带着咸味的血水,但河水何其之快,鱼儿啄了个空,便又傻傻呆呆地游到了别处。
而河底,远远不止有鱼儿这类无智慧的生物。
极轻极淡的血腥味在某些妖物那,如同夜里的萤火虫般醒目。
河水深处,满是浓郁的黑暗,阴冷压抑。妖蛟的庞大身影在黑暗中悄然盘踞,如朽木,如磐石,有不长眼的虾米撞了上去,懵懂地转弯继续游动,浑然不知它刚刚遇到的是什么可怕怪物。
妖蛟一动不动,但竖瞳开合着,闪现着微弱的光,蠢蠢欲动,又极力压制着欲/望。
他感受到了妖界公主强大的妖气,也感受到了河水之上的大战,但他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身上的伤卫视委实不算轻,人界的捉妖师比他想象的要厉害一点——他还以为孟孤舟是捉妖师呢。
直到这血腥味越来越浓、越来越重,从四面八方被水流裹挟而来,让人一下便感知到血液主人的危险。
妖蛟金色的瞳孔控制不住地扩大,舌信吞吐着,发出嘶嘶的贪婪之声。
那可是接引使啊,一定比寻常人类更加美味。
妖蛟终于动弹,无声但极快地朝水面游去,惊散了一群栖息在他尾巴下的贝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