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餐盘猛地掉在地上碎成一滩的声音，像是有人不小心将桌子上的碟子碰了下去。
“你疯了？”邻桌有两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在争吵。却是那个将餐盘掉下去的人，在责备另外一个坐在那没动的。
服务员闻声走过来，那个被骂的人好声好气地站起来和服务员解释，赔了钱，又叫服务员上了一盘新的，坐下来之后，还在朝对方赔笑。
“林敬，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了。”那人低声。
那个叫林敬的人冷着脸，说：“你这个要求太离谱了了，我不会答应的。”
那人恳求：“我求你帮我一次行不行，不确认清楚的话，我会一辈子都寝食难安的。”
“周小金，这种幻觉有什么好确认的，我看你就是疯了。”林敬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的交谈很小声，在有些喧闹的餐厅里几乎听不清，但坐在他们隔壁的穆加和孟孤舟都不是普通人，因此把那些低语听得清清楚楚，但两人都没在意。
穆加转过头来，对孟孤舟道：“继续你刚才的话……”
“不是幻觉！我真看到了河神，像条龙一样，白天我从游轮上掉下去的时候，要不是河神救我，你们的救援来得就太迟了，我早就淹死了！”周小金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说。
穆加一怔，和孟孤舟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侧耳倾听身边那两人交谈。
林敬苦口婆心地劝：“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你因为溺水，受到了极度的惊吓，所以臆想出一个河神来寻找安全感。”
周小金无奈地捂住额头：“真的不是幻觉，你要我怎么说才会相信？”
林敬摇摇头，为难地说：“这种事，我真的没办法相信，即使你我一起长大。”
周小金着急：“你不相信可以，但你能偷偷用救生船送我下河吗？那河神对我说过，今晚他会再来找我，让我找个安静的水面等他。”
林敬拒绝：“要是被发现了，我会被辞职了，我能在游轮上工作不不容易，我可不想冒险。”
“做得隐蔽一点，不会有人发现的！”周小金握住林敬的手，满是哀求。
林敬依旧摇头：“你别说了，我不会答应的，除了为我自己，也为你。你乘救生船悄悄离开有想过怎么回到游轮上吗？”
“实在回不来，我就去青州码头等你们好了，反正你们绕青州河一圈，明早还会回到码头的。”
“那你想过船翻了怎么办？水太急怎么办？你迷路了怎么办？河里不比陆地，危险多着呢。”林敬生气地一一举例。
“这……”周小金无话可说，半晌才呐呐道：“有河神在，河神会帮我的。”
“你！”林敬气得说不出话来，猛地站起身，“我是不会陪你一起疯的！”
说罢转身要走。
“你不帮我，我就跳下去。是生是死就不用你关心了。”周小金忽然咬牙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今晚是一定要下河的。”
林敬的脸上写满了讶异，瞪着周小金。
周小金毫不退缩，目光坚定，带着前所未有的狂热，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他是一定会豁出去的。
两人对峙片刻，还是林敬败下阵来，颓然地说：“你别激动，我帮你就是了。是我说我有内部员工价格，才叫你来游轮上玩的，我得对你的安全负责。”
周小金咧嘴一笑。
林敬无奈地说：“你现在回去休息一会儿，什么都不要想，安心等着。我去谈谈情况，看能不能无声无息地就放出一艘救生艇。”
“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周小金万分感激。
林敬却只有苦笑，他现在只希望周小金回去睡一觉就能清醒一点，或者一觉睡到明天早上，那也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两人都没心思再吃饭，各自散开。
穆加的神色有些严肃，给孟孤舟使了个眼色，接着又指了下周小金，随后朝林敬那边斜睨了一眼。
意思是让孟孤舟跟着周小金，她去跟着林敬。
孟孤舟点点头。
“回头手机联系。”穆加嘱咐一句，就往林敬走的方向消失了。
如果是别人，听到那两个人的对话，肯定也会觉得是无稽之谈，但听到的人是穆加，而这里是妖都青州市，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林敬是这游轮的工作人员，主要负责紧急救援，不过在游轮上很少发生危难的事，所以他的工作相对比较轻松，而且待遇好、薪资高，还能借着豪华游轮的光，去各地走走看看，多了不少见识。林敬很满意这份工作，并引以为豪。
周小金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林敬通过内部员工通道，给周小金拿了优惠的船票。
本来是件好事，却没想到在游轮进入青州河水界的时候，周小金在甲板上玩闹，逗妹子，说要模仿《泰坦尼克号》的经典造型，就是“You Jump， I Jump”那一段，没妹子配合他，他只好强撑起面子，把尴尬变为搞笑，要自己一个人上去。
结果人站在了栏杆上后，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昏，身体发软，直接翻了过去，摔进河里。
幸好救援队到的及时，把人救了回来。
人是回来了，魂却少了一个，嘴里总是说着胡话，什么河底下有河神，和传说中的龙一样，是河神救了他，把他送到游轮附近才被救生员给拉上来，河神还给他留下一个约定，说是今晚找个安静的地方，河神会来见周小金，给他一次机缘。
然后就上演了餐厅里那一幕。
林敬就纳闷了，周小金好歹也是大学毕业，受过良好的科学教育，怎么会糊涂迷信到这种严重的程度？甚至不惜冒险。
林敬真是头疼得不行，要是到了半夜周小金还坚持去见河神，他该怎么办？纵容周小金，还是通知船长，把周小金强行控制起来？等到了岸上就送去医院。
愁眉不展间，心不在焉的林敬差点撞上一个人。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吓得林敬赶紧往一旁让，看清了眼前的人，心神一振。
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大约二十多岁，还很年轻，但气质沉稳、眼神老练，面容皎然，身材修长，且不多加赘饰，只用一根灰色带金线的发带将一捧黑发给束了起来。
林敬在游轮上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漂亮又气质独特的女人，一时间看得有些入神。
“你好。”穆加冲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