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去，甚至想把这两个讨厌的人通通赶走。
他甚至宁愿躺在那里的那个人是他。
可又有太多的羁绊。
旁的且不说，若他被害之事与元华子有干系，他又如何靠近这个女人？
被人害了还帮人数钱吗？
他是失忆，但不是失智。
他双手慢慢握起。
这时柳苗前来：“拜见东院王殿下。”
萧策双手松开，颔首。
那厢荣修武跪下。
柳苗又往榻那边：“拜见长青长公主。”
景霜定定看柳苗，太后这一次的动作可真够快的：“免礼吧。”
柳苗又看萧策：“方御医一会便到，殿下莫担心。”
萧策一脸淡漠，指指景霜：“担心的是她。”
柳苗上前至榻边看一眼榻上之人：“长公主，吕教头可还好？”
景霜仍握着窦元曦的手：“死不了。柳姑姑，此事我必然一追到底！”
柳苗：“长公主，吕教头吉人天相，必然无事，长公主莫过于忧心。”
景霜看她：“柳姑姑想必不只是来传个话吧？”
柳苗微笑：“长公主玲珑。”说完又看向萧策，“太后娘娘召见二位。”
景霜胸中了然，站起身对荣修武道：“阿武，看着点，传我的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荣修武跪在那里：“是。”
萧策眉微拧：“景教头，阿武可是本王的人。”
景霜火又来了：“阿武仍还是十一的家奴，他又没有卖身你东院王府！”
荣修武可不会再离开窦元曦半步，当下道：“殿下亦知属下是要一世保护十一的，十一不能有事，望殿下成全。”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膈应呢？一股酸意涌上萧策心头，他看看榻上又看跪在那里的那个人，猛地拂袖转身向外去。
景霜抬步向外走：“阿武少倾方御医前来，你便说我让你在此处候着，方御医乃太后御用，你莫过于担心，若方御医有何吩咐你听仔细便是。”
荣修武松一口气：“是，属下记下了。”
柳苗再往榻上看一眼方走。
待人一走，荣修武连忙起身至榻边坐下。
萧策与景霜一同入殿。
萧太后坐于案后手托额假寐。
“臣拜见太后娘娘。”
“小霜拜见太后娘娘。”
萧策与景霜一同跪落。
萧太后眼睫一动开眼：“哦来啦。”说完自嘲一笑，“哀家这老骨头，少坐一会儿便睡着，当真是老了。都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二人一同起身。
景霜笑着道：“太后娘娘老当益壮何来老之说？依小霜看呐那些十八二十的姑娘都未及娘娘好气色好风姿。”
“你这嘴儿……怎地就与南院王水火不容呢。”萧太后笑着挥一下手，而后又正色，“好啦，无须哀家说你二人当知哀家为何事传唤。吕教头可还好？”
萧策看景霜一眼。
景霜当仁不让：“太后娘娘，十一仍未醒。舅父如小霜亲爹，若十一有个好歹，小霜实是无颜见舅父，此事小霜求太后娘娘为小霜作主！”说完扑通跪下去。
“唔。”萧太后伸手去，“小霜你且先起来。”
景霜可不像那萧月怡在萧太后面前不得方法，当下她站起：“小霜已下令揖拿恶徒，小霜未经禀报擅自主张，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萧太后：“南军官衙位于王宫夹城，胆敢南军官衙生事，便是胁威王宫安危，你此举并无不当，何罪之有？”
景霜：“多谢太后娘娘，小霜已下令加强王宫戍卫，请太后娘娘放心。”
萧太后点头：“你处事哀家自然放心。此事，哀家必然为你作主。”说完她看向萧策，“东院王，哀家记得你曾有意纳吕教头为侧妃，不如哀家今日便成全你如何？”
这当真是始料未及的，萧策怔了怔，须臾道：“臣那只是一时说笑，让太后娘娘费心实是臣的不该。”
他料想这定然不是好事，索性堵住太后这后面的话。
萧太后唇角不明含义地一动：“君无戏言，你堂堂东院王，亦应无戏言，若不然，如何立信？方才长公主求哀家为她作主，哀家便想，若是吕教头得东院王的庇护，长公主也该放心了。”说完她看景霜，“长青，你说是不是？”
景霜暗忖，这当真不妙，不知太后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是很了解这萧太后的，言语已称她长青了，便是少了一份亲近，当下她回道：“太后娘娘，十一若得东院王的庇护长青自然放心，但凭太后娘娘作主。”
萧太后看向萧策，不作声。
萧策心中连呼不妙，但那冷厉的眼光在头上，容不得他再多想，当下跪伏下去：“臣谢恩。”
萧太后嘴角又一动，她没有即刻让他起身：“东院王，哀家听说你与萧王妃至今仍未圆房，这可不好。这样，你与萧王妃先圆房，待圆房之后便迎娶吕教头，届时哀家亲自到贺。”
萧策倒抽一口凉气，闭上了眼。
一旁景霜暗讽，原来萧太后打的这般主意。
座上的萧太后十分有耐心，看着萧策静等。
此刻萧策的心情太复杂了。
恨萧太后也恨吕十一。
想娶又放下对吕十一的恨，在未查清元华子与萧太后的干系之前他如何能娶吕十一？
不娶又不舍。
又不想与萧月怡圆房。
娶与不娶都是万难。
他睁开眼而道：“太后娘娘容禀，冷落了月怡实在是臣的不是，只是臣这一阵身子确是不大好，力不从心，房中之事……实是难以启齿，望太后娘娘恕罪。至于吕教头，臣记得吕教头曾说誓不为妾，长公主可作证。如今吕教头尚未醒来，这般便定了她的终身大事，若她醒来，只怕长公主不好面对。”
高明！一旁景霜暗忖，这个萧策当真是聪明绝顶，绵里带针地把事情推到她这里来了，萧策这是提醒她欠着他一个人情。这萧策曾弃吕十一，近日又似来了兴致，眼下又不愿意娶，当真是个负心薄幸之人，吕十一对这般负心人念念不忘当真是瞎眼了。
都这么说了，景霜也没有退路了，只好对萧太后说：“太后娘娘，东院王若不讲小霜差点儿就忘了，十一那个人很拧，只怕她醒来与小霜闹，她那个人，只怕寻死都做得出。太后娘娘，要不还是等十一醒来再作定夺吧？”
哼！萧太后内心重重哼一声，眼波动动看二人：“这般说，东院王是要抗旨了？”
萧太后这话是对萧策讲眼光却是看景霜，眼内锋棱似剑雨，景霜连忙垂眼：“长青但凭太后娘娘作主。”
唉，她无能为力了，平素张牙舞爪不过虚张声势，在萧太后面前，该听话便得听话，这是她的大靠山。
萧太后这才看向萧策。
萧策感觉到那如芒针般的眼光，他牙龈咬一咬深吞一口气：“臣，遵旨！”
眼下尚未是撕破脸皮的时候，这些账他会一笔笔记下的。
萧太后嘴角牵起，极讽，又似满意：“祾钰委屈你了，起来吧。”
萧策牙龈再一咬，脸颊暴起青筋，他站起身：“臣不委屈，太后娘娘说得对，满嘴戏言何以立信？太后娘娘是为臣好，臣当得多谢太后娘娘的厚恩。”
萧太后这脸变得可真快，这下又是和蔼可亲了：“月怡不招人喜爱，这哀家都知道，哀家亦是无戏言的，哀家即允诺了你岳丈，岂能言而无信？哀家老脸都丢尽了，你就当做帮帮哀家，何况这是洞房，又非上断头台，他日无论你纳多少妾，哀家都随你。”
这一番话说的，像是求萧策似的，这萧太后不当戏子着实可惜了。
萧策心中冷哼，他平静地看萧太后：“太后娘娘言重了，臣不敢当，太后娘娘对臣之厚恩，臣岂能辜负？”
萧太后整个就是笑面虎：“这话说回来，你对吕教头的情谊月怡是知道的，傻孩子在哀家面前哭不知多少回了。祾钰，公允一些，你爱你所爱，哀家不阻拦，你只要记得雨露均沾便是。”
萧策看起来十分恭顺：“臣遵命。”
那厢景霜垂眼暗自讽笑。
萧太后这一招着实毒，既解决了萧月怡的事又令萧策与吕十一两相恨。
软硬兼施，这便是萧太后的手段。
萧太后似乎想到景霜想什么似的，眼一闪闪至：“长青，方才你求哀家为你作主，哀家便给你个恩赐，你揖拿那恶徒，无论是谁，哀家准你先斩后奏。”
景霜眼一动，连忙道：“多谢太后娘娘。”
萧太后眼又一闪，似笑非笑：“长青，南院王一直说你是朱雀，哀家是不信的。”
景霜心猛地一跳，跪下去道：“长青多谢太后娘娘信赖。”
萧太后眼底冷光一闪：“长青，你要担得起哀家对你的信赖方是。”
景霜暗叫不好，她太了解萧太后了，这到她了，但她仍十分恭顺道：“长青必为太后娘娘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萧太后嘴角又微动：“你若真是朱雀，你要记住，岂止吕十一，你的舅父一门，皆会因你而丧命，所有与你有亲缘关系之人皆将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