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雪皑皑的山上,一片葱葱郁郁的竹林,周围是枯石乱岗,这景象怎么看都很诡异。“我在哪?”顾念兮慢慢睁开眼,天空的光芒很是刺眼。她缓缓起身,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呈现着半透明的青光,她低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腰,手指却穿过了身体。“怎么回事?这是哪里?”顾念兮张皇地看着四周,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她细细观察着,几米开外是前日她和白幻尘被蛇攻击的那块竹旁巨石。
“你叫什么名字?”一阵清丽的嗓音传来,顾念兮转身,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个容颜明媚的少女蹲在地上,轻轻抚着草丛里奄奄一息的雪狐。纤细的手指从它的脑袋一直抚摸到腹部的伤口,指尖下的皮肤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她的抚摸。
雪狐的身上有好多处伤口,殷红的血迹顺着伤口缓缓流出,染红了它晶莹雪白的皮毛,它的眼睛微眯着,透出点点警惕的光芒,虽然刻的它早已无力抵抗任何的攻击了。
少女一身乳白色衣裙,一起一动间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百合香。吸入满口的清香,雪狐用尽全身气力凝聚了涣散的精神,眼稍稍张开,看清了眼前的少女。她的容貌绝艳不俗,气质清丽脱尘,仿佛九天上来的仙女,这里是九天与人间的交界处, 她怎会在此?
“你叫什么名字呢?”少女眉眼淡淡的笑容晃了它的眼眸,她轻柔地抱起它虚弱的身子,把它抱在自己怀中,她周身环绕的香气让它很安心。
少女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雪狐,嘴角微微勾起,这只小狐狸还真是乖巧可爱呢,柔软雪白的皮毛,泛着青色的瞳孔,一切都让少女心中一阵欢喜。自己在九天之上一直是一个人,现在终于有一个小伙伴了。
“雪璃”,在失去意识前,雪狐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自从有记忆以来,自己便是被丢弃的孤儿,不知父母是何人,不知周边的人为何仇视自己,身边也只有一枚施了法术被变小的青花镜挂在脖子上,镜面背后刻着雪璃两个字。几日前,它再次被一群青丘的狐族打到重伤,随手丢在这里等死,在凡间它连人形都无法保持住,以为自己将会这么永远地消失于天地间,满怀绝望地躺在这片竹林边。
少女抱着雪璃,捏一个诀,瞬间便消失不见。
“哎……别走啊?”顾念兮一眨眼,那少女和狐狸都不见了。顾念兮的意识从刚才便虚浮在这个似梦非梦的空间里,不知道为何在此,也不知道如何离开,只能静静地观看着刚才的一幕。
顾念兮心随念动,正欲追逐着那少女而去,却听到一声声低沉的呼唤从竹林里传来……顾念兮回头,那一片竹林像是一片死寂,清脆的竹子此刻却像没有生命的画卷,四周的光越来越暗,直到整个空间完全陷入漆黑,顾念兮惊恐地四处乱撞,可是无形中有一股阻力让顾念兮无法冲出去。顾念兮似乎是站在一片黑暗的中心,左看右看都没有出路。
又是一声呼唤从远处传进顾念兮的耳朵,顾念兮努力想要睁大眼,可是什么都看不清。
“你是谁?”顾念兮大声地叫喊,可是全无回应。
“我要出去……”顾念兮拼命地喊着,直到完全失去力气,黑暗吞噬了她眼中熟悉的浪悠山,她的意识慢慢陷入模糊。直到再一次听到真实可触的人声:“别睡,兮儿,不要睡。”
顾浪的声音在耳边吵嚷着,头痛欲裂,胸口像是有火在烧,忽然间一阵暖和的气息顺着顾念兮的肺腑慢慢进入顾念兮的体内,顾念兮的疼痛似乎舒缓了一些。
“你对自己的女儿下手也这么狠。这是练得什么功夫啊,掌中还带了毒。”坐在床边的老人,从顾念兮手腕下撤了脉枕,唇边冷冷地笑着,不紧不慢地讽刺道。
顾浪站在一旁脸色不太好,但脸上的焦急清晰可见,“我也是误伤了兮儿,先生可有法子?”
“要不是之前有你的纯阳内力一直护着心脉,只怕她现在已经死了。”那个声音毫无同情心。
“不要废话,我知道你可以救她。”顾浪有些生气。
“老夫救不了。”
“鬼手回春卜算子,这天底下还有你救不了的人?今日若救不了,我保证你走不出我的山庄!”
“顾庄主,这是要威胁老夫?哼,老夫一把年纪,也见过许多世面,到不曾料到,你自己下的毒手,自己竟然解不了?哈哈哈……”卜算子老先生站了起来,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
顾浪蹙眉,他只听说此人脾气古怪,夜里回来便听说卜算子正好在西丰镇上云游。连夜央人去求见,谁知人终于请了回来,此时却是这般模样。
“你如何才肯施救?”顾浪已经压住了怒火,用最后一点耐心恳求着。
“你掌中的毒,已经渗入她的肺腑。我倒是有一个祖传秘法。”卜算子笑着,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
“什么法子?”顾浪追问。
“我要你的还魂丹。”卜算子提了一个条件,顾浪的眼瞬间瞪大。
“你说什么?”
“怎么,大夫看诊都是要收诊金的。你想我做善事?”卜算子冷笑,“抱歉,我是鬼手,不是神医。在我这里可没有什么悬壶济世。”
“你!”顾浪冷着一张脸,“容我考虑一下”。
“庄主!求你救救她!”突然一声恳求从门外传来,顾浪蹙眉,又是讨厌的养子。
“你们都是怎么回事?叫你们把他关入地牢,你们是……”话音未落,白幻尘已然挣脱了护卫的看守,踉跄着从门外冲了进来,他脚步不稳地跑到了桌边猛然跪下。
“庄主!求你!”白幻尘不住磕头,“兮儿是你唯一的女儿啊!”
顾浪本来很不耐烦了,此刻又仿佛被卜算子和白幻尘要挟着,他气不过,一脚朝着白幻尘踢去,却被卜算子挡了下来。
“此人已然重伤,庄主莫非是想他同你女儿一样?”
“他死不足惜!怎么能跟我女儿相比?”顾浪冷哼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拿出还魂丹。”卜算子眯眯眼,“我知道你有两颗。给你女儿一颗也不为过。”
顾浪语塞,他再不拿出来,明日传了出去,竟是他这个父亲冷血无情,到时候澜风堡也不免会有微词。“好!”
“去拿吧,我要先验货!再救人!”
“等着!”顾浪气急却不能露出来,只好冷眼看着白幻尘,拂袖出了房门,对着几名护卫狠狠看了一眼,“你们给我守好了!再有差错,我就亲手摘了你们的脑袋!”
护卫们吓的马上跪下不敢作声,顾浪这才迈开大步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他这些年总共也就收藏了两颗还魂丹。这还魂丹可是上一任武林盟主离展鹏的独门秘制丹药,可以在人濒死之际救命之用,甚至可以辅助练功职人功力大增。这些年,他费尽心思练功,也不过服用了半颗还魂丹,眼下其实还剩余一颗半而已,能叫他不心疼么。
青花苑内,护卫们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口,一动不动,时间也一分一秒地过去。
屋内,床榻旁。
白幻尘看着顾念兮微微颤抖的脸庞,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汗珠。他的脸上有着难得的温柔。床上的人儿依旧紧闭着眉眼,口中轻轻呼喊着什么,胸口剧烈起伏着,似乎疼的紧。
“白……”顾念兮口中喃喃地叫着什么。
“我在。”
“白幻尘……别……别杀他。”顾念兮在梦中神志不清地叫着。
白幻尘眼眸深深,望着她的苍白的脸庞不语。
“用情过深会伤身。”卜算子坐在桌边,一边品茶一边笑着。
白幻尘恍若未闻,继续看守着顾念兮。他紧锁的眉头显示出心情的不快。“你务必要治好她。”
卜算子垂眸,“治好又如何?你……”
白幻尘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命令道,“做好你的事便可。”
他低头对着昏迷不醒的顾念兮轻轻念叨,“忘了我吧。”
“白幻尘……”床上的顾念兮还在叫喊着。
半晌,门外传来顾浪的声音,他拿着一个不起眼的只有四分之一手掌大的小盒子走了过来,白幻尘自觉地让开了路。
顾浪把盒子拿到了卜算子眼前,“这是你要的东西。”
卜算子指尖微微抬起,一道劲气飘过,盒子自动打开了,没有异样。“你们都出去吧,我要施诊。”卜算子瞅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便盖上了盒子,揣进怀中。白幻尘淡淡地看了一眼顾浪和卜算子,乖乖地转身走了出去。
“你……”
“别废话,出去!”卜算子不客气地把顾浪赶了出来,房门“啪”一声关上了。
屋外,顾浪和白幻尘安静地等着。
屋内,一个时辰过去了,卜算子忽然打开了房门。
“怎么样了?”顾浪问到。
卜算子看了两人一眼,“修养十日,便可痊愈。”
白幻尘似乎舒了一口气,与卜算子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卜算子淡淡地说了声告辞,便径直离开了山庄。顾浪虽不悦却也无法发作,只好不管他。
“吩咐下去,让紫儿过来照顾小姐,一刻不准离开,要用心服侍。”顾浪对着新的管家说到,不一会儿紫儿便被带到。
“紫儿定当仔细服侍小姐。”
“十日后,小姐务必要好起来,大婚照旧!小姐若是有什么差池,唯你是问。”顾浪对着紫儿说到。
紫儿跪在地上点头,“是。”
说罢,顾浪回头看着白幻尘,“来人!把他关入地牢!”白幻尘扫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的紫玉,随即安静地被外院进来的护卫们捉着带往暗无天日的山庄地牢。
紫儿端着厨房按照卜算子先生留下的药方熬出来的药汁进了屋子,服侍顾念兮喝下。顾念兮朦朦胧胧间半醒半睡,她闻到了药味,也听到了一些声音,但意识还是有些模糊。
“我……”
“小姐,奴喂你喝药。”紫儿悉心地照顾着顾念兮,让她靠坐在自己的身前。
顾念兮艰难地吞下了一口药,便再也不肯喝下去,于是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她没料到,昏迷前最后那一瞥,却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白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