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结婚仪式一气呵成,大家都看得有滋有味,只是到了敬酒的环节,一群老酒鬼开始围着新人打转,急得护士小姐一直喊:“少喝点,少喝点。”然而,一群老人要是嗨起来,谁也挡不住。
这其中,王骑士的爷爷闹得最起劲,劝酒词说得溜溜的:“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抿一抿,你喝多少,就说明爱有多深。”
“老王,不行了,真不行了。”新人被连着灌了不少酒,开始告饶。
“那让伴郎伴娘来。”
原来这才是狐狸尾巴。
彭嘉鱼刚端起酒杯,就被江少安拿过去。
“你别喝了。”他还没忘记,她的酒量有多差。
“可是,我是伴娘,得帮新娘挡酒。”彭嘉鱼看一眼微醺的老太太,不能再让她喝了。
“我来。”
在江少安的执意坚持下,彭嘉鱼只能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两人斗酒。奇怪的是,王老爷子那么大把年纪,喝酒却越喝越清醒,斗志高昂,一点都看不出醉意。
王骑士也奇了怪了:“我记得他在家一两药酒就要睡一下午啊?”
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下,江少安明显有些醉了,耳朵红透了,整个人竟有一丝迷离的妩媚。他趴在桌上,似睡非睡。
这一点让王老爷子挺失望的,他还指望江少安醉后有什么坏脾气爆发出来,比如乱骂,乱砸,这样不就能凸显自家孙子的好来。
一定是喝得不够!
老爷子又去拿酒,却发现彭嘉鱼正在闻他刚刚放在桌子上的酒壶。
清淡至极,什么辣味都没有,跟水一样,不,就是水。
“啊?我的酒壶呢?酒壶呢?”他马上转过身,装作失忆,到处找。
“得了,别在这丢人。”王骑士和王姑姑再也看不下去,一左一右架起老爷子,提前告退。
彭嘉鱼也扶起江少安,看相声社其他几个人正陪几个老头老太太聊得开心,便没打扰,问护士小姐要了间空房的钥匙,就把他送进去休息。
帮他解了领带,脱了鞋,盖了被子,她本来想走,可想起酒后呕吐窒息这种新闻,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江少安这一觉睡得很沉,大约晚上七点的时候才醒过来,那时候,皮皮虾他们下午有事已经先回去了。
“我喝多了?”他看看周围,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让他心神一动的是,彭嘉鱼一直守着他,虽然是在边上玩手机,手机都快没电了。
“是啊。你说帮我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酒量有多好,结果也挺差劲的。”
“……我本来滴酒不沾。”
“什么?”彭嘉鱼想想也是,上次庆功宴的时候,好像就没见他喝酒,倒是自己喝个酩酊大醉,她有些疑惑,“那你干嘛还帮我喝啊?”
“不想你再醉一次。”如此简单直接的回答,倒让人不知道怎么回,只是心头涌上一丝丝甜。
彭嘉鱼站起来收拾东西,岔开话题,催促:“快,时间挺晚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她收拾完包包,一回头,发现江少安正在脱衬衫。
嗯,没见过这么近的脱衣表演,加上着实赏心悦目,练过的线条就是不一样,彭嘉鱼不由呆了。
微微张开的嘴有些干燥了,她才如梦初醒合上,指着江少安找回自己的声音:“喂喂,你干什么?”
江少安套上自己今天来时穿着的T恤,嘴角一扬:“都看完了才问我?”
那是因为刚刚……刚刚……
彭嘉鱼暗骂自己不争气,怎么被美色迷了眼。
* * *
只可惜流年不利,出门就被砸。
原来是双方老人的儿女听说敬老院举行了婚礼,匆匆忙忙跑来阻止,见面就互骂起来。男方后人骂女方是老狐狸精勾引人,女方后人骂男方是老流氓玩弄感情。反正,双方的儿女都特别不能接受老人黄昏恋的事。
江少安和彭嘉鱼眼见两位无助的老人被夹在中间,手紧紧牵着,指节用力得发白,早已泪流满面,在这场争端中,他们本来应该是主角,却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意见,仿佛木偶一样被拉拉扯扯。
两人赶紧冲进去劝阻。
不知是哪一方先动手,反正一个玻璃杯砸过来,眼看要砸上彭嘉鱼,最后却砸中江少安,额角冒出鲜红的血。
大厅霎时安静下来,老人一直被淹没的声音变得格外响亮:“不管你们说什么,我们也不会分开的。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孤独了这么多年,为你们考虑才不敢嫁娶,现在你们出息了,我们也要为自己而活,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不想带着遗憾去死。”
老太太抓紧老爷爷的手,靠在他的肩头,眼神之坚定,仿佛只要能在一起,死亦无畏。
趁人群静下来,护士小姐把江少安扶到一边上药,叹口气:“唉,说来说去,他们孩子不同意的原因还不就是怕老人结了婚,到时候走了,遗产要留给老伴。”
只不过,这样不堪的理由,没人愿意直接说出,都借其他道貌岸然的理由自私阻拦。
午间婚礼的欢笑仍犹在耳畔。
“他年轻时差不多就这么帅。”
“我要是年轻时认识你就好了。”
“无论岁月变迁,相爱的人一生都如若初见。”
……
此时却只见荒唐和离别。
彭嘉鱼气这群人的薄情,但是作为局外人又没有办法,眼看着他们要把老人分头带走,豆大的泪水已在睫毛边缘,忽然听到江少安傲慢的声音:“彭嘉鱼,你查一下我的戏约,面部受伤,很可能不能进组拍戏了。至于违约赔偿金,则有必要请肇事者全额支付了。”
咦?我又不是他经纪人,说这干嘛?彭嘉鱼本来疑窦丛生,但再一细想,悲伤的嘴角顿时一扬,只觉得他此时的傲慢,是全天下最最顺眼的。
老人的儿女们愣住。他们不知道江少安是谁,本来以为不慎破个相,赔点医药费就够了。
彭嘉鱼已经戏精上身,拿出手机假模假样查了查资料,一脸痛心地配合:“江少,你才签约的这部《秦朝将军爱上火星公主》,拍戏酬劳是五百万,本来安排下周进组,但是现在误工,要赔偿双倍违约金。”
“喂喂喂,这人是谁?怎么就要赔一千万了?一千块我都不信!”互撕的儿女们一下站到一个战线,心虚地嚷嚷着。
彭嘉鱼趾高气扬地调出江家的网页新闻,颇有狗仗人势的感觉,大声介绍:“我国著名艺术导演江明和大名鼎鼎女明星钱兆茹的独子,指日可待的明日之星江少安。这都不认识?”
那群闹事者狐疑地把手机抢过来,一个个传看,连江少安小时候一家一起上的访谈节目都调出来了。这一看,确实是眼前这个眉清目秀没什么架子的少年。
对于演艺圈的天价片酬,吃瓜老百姓时常有耳闻,此刻竟然全信了,膝盖不由有些发抖。
“肯定是他们,刚刚我们只想讲理,不想动手。”
“说什么屁话,明明是你们先撸袖子动手。”
双方开始甩锅,怕遗产没捞着,反而可能赔偿巨款,阵脚全乱了。
江少安清咳一声,大厅马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瑟瑟发抖地仰望着他,只等着大明星发话。
“其实我今天来敬老院表演,也不想出什么丑闻,对我日后演艺圈形象也不利。这样吧,只要你们不再为难二老,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剧组那边我自己解决。”
事情闹到这样大,双方你看我我看你,确认一下眼神,都慌不迭异口同声同意:“可以可以。咱爸(咱妈)想嫁(娶)谁就谁。”
一见江少安不再追究巨额违约金,两拨人跑得比谁都快,生怕他反悔。
今日结婚的老人眷侣转动轮椅来到江少安的面前,眼眶一红,每个字都有千钧重:“孩子,谢谢。”
“没事,如果我有想爱的人,就算所有人反对,也会坚持在一起。”江少安微微一笑,抓起彭嘉鱼,“喂,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