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最炎热的七八月份,是水族馆里人流量最大的时候,特别是潜水员,早上八点钟上班,七点钟之前就必须到馆里报道,要在开馆之前清扫好各大水族箱及水池,保证鱼类们有个好的环境,一天两场的喂食表演,增加到了三场,原飞鱼经常加班到很晚,回到家苏晓柏总是会热好饭菜,边画着画稿,边等着她。
苏晓柏以前就经常主动分担家务,因此他做饭的手艺并不在原飞鱼之下,而且他是学美术的,对食物的外形尤其注重,因为每次做出来的饭菜,总是会惹来原飞鱼的一片赞叹声。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平静的表面下总是涌动的暗潮,仿佛只要一滴水珠溅入的波澜,所产生的连锁效应,就足以引发起一场海啸。
苏晓柏对原飞鱼更加体贴入微,那份画稿的和约已经接近尾声了,学业也没有那么忙,空闲下来的时间,他的精力几乎全部用在了家务上,那毕竟是他和原飞鱼共同努力买下的房子,是他们的家,即便以后日子变得更好,可以换更大的房子,他也绝对不会放弃这里。
只不过,在原飞鱼的心里,她始终无法在跟以前一样把晓柏当成弟弟一样看待,毕竟那些躲藏在暗处的东西,已经尽数被挑明,摆在她眼前,她无法做到心无芥蒂,虽然她一如往常关心着苏晓柏,同样看不得他受伤害,但是却时刻在回避跟他有不必要的身体接触,洗澡忘记带毛巾,宁愿湿答答的穿上衣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叫苏晓柏给她递毛巾进来;抢着做家务时,偶尔跟他的手相碰,她也会触电一样,飞快弹开。更不用说,那些鼓励性的拥抱和意义单纯的抚摩,到了最后,连跟晓柏单独相处,都变成了一种障碍。
“姐,你不用像防色狼一样防着我……”有一次原飞鱼洗澡的时候,下意识的锁了两道门,听着门锁发出的轻微“嗑哒”声,苏晓柏站在门外,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的神情,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除非你亲口同意。”
这话原飞鱼当然是相信的,苏晓柏的性格虽然有些反复无常,有些极端,但是骨子里却仍是个善良的孩子,他只是被抛弃怕了,患得患失,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原飞鱼这样安慰着自己,努力说服自己放松一些,但是变质了的感情,就像是腐坏了的食品,就算再掩盖,也无法消除那股酸酸涩涩的味道。
偶尔下班早的时候,原飞鱼会习惯去丰华大厦转一圈,站在楼下,望着三十九楼的某一面落地窗发呆,却从不敢上面,连紫月工作室都没再去过,这种无意义的行为持续了很久,所以那段时间,她即使不加班,回家的时间也会很晚。
晚上,苏晓柏陪着她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原飞鱼偶尔转头看到他无聊得快要睡着的侧脸,偶尔会忍不住问:“晓柏,如果哪一天你发现杀了你爸爸,害得你家破人亡,变成孤儿的女人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办?”
“杀了她。”苏晓柏的回答通常是干脆而阴狠,说话语气跟漂亮的五官有极大的落差。
“为你爸爸报仇吗?”大热的天,原飞鱼无端地打了个寒战,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不过好在客厅里没开灯,电视的光线忽明忽暗,是个很好的掩饰。
“不全是。”苏晓柏低下头,盯着手里的杯子,“是她害得我这么自卑,连爱一个人都觉得底气不足。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关雅阳吗?因为他太优秀了,在他面前,我感觉自己灰暗的什么都不是……”
耍那些极端的手段,甚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都是因为自卑和危机感吗?
胃里一阵痉挛,习惯性地疼到她手脚颤抖,但是原飞鱼却坐着没动,只是别过头去,隐忍地咬紧下唇,有一些在喉咙里打转的话,那句,晓柏,其实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人是我,你会有今天,全部都是我害的……这种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