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分局,不,整个公安系统都该动员了。”朱警官一边说,一边向外走,脚步快到郝涛跟不上。
在郝涛印象里,朱警官在警匪对峙的现场都慢条斯里,现在这么**,是因为发生了特别的事情。
大毒枭朗亚越狱了。
这种震动社会上看不到,在公安系统内部是核爆级的。
朗亚已经在狱中呆了数年,似乎已经安心做一个“寓公”了(寓谐音狱),按其所犯罪行,他足够被枪毙数次了。因为某些原因(对警方重要而不能摆在台面上的原因),他由死缓改判无期,放在狱中养着。对于这样的重犯,监控和管理比普通犯人严格十倍。朱警官和郝涛数次光临的郊区监狱本身早已经采用最先进的监控防范技术,根本没有犯人逃走的空间。
朗亚是在一次大放风时逃走的,这种大放风将犯人带至较开阔的地带进行一些体育活动,普通犯人一周一次,朗亚的机会是一个月一次。这个惯例已经执行了数年,相安无事。但就在又一次惯例中,朗亚消失了。
狱方在巨大压力下,展开技术盘查,寻找各环节上的漏洞。
“其实不必检查技术漏洞,”朱警官说,“那个监狱在技术上不存在漏网的可能性,越狱能够成功,甚至变得简单,唯一的可能性,是有人放走他。”
狱方内部有人放走朗亚,这怎么可能?
“可能与不可能,有时候就在一线之间,比如,一个数字后面会不会再加一个零。”
这么说来,狱方是有人被朗亚收买,刻意放走了犯人。如果真是这样,就是一次内鬼串通私放事件。监狱系统的种种先进技术,如果是狱方内行专业人员操控掌握,反而会更形通畅和隐蔽,这可能是朗亚一路绿灯,了无痕迹离去的原因。
“不一定是直接的金钱收买,可能其中本就有朗亚的人,谁能保证一个队伍里没有几个败类呢?”
朗亚的案子马上牵动警方的千头万绪。朱警官和郝涛仍有最关切的事情。赴郊区监狱后,同样的狱方管教,同样的会客室,一个同样的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当然不是朗亚,是前足球经纪人夸猜。
看到朱警官,夸猜礼貌地点头致意,之后竟然忍俊不**笑了。
朱警官点头回礼:“夸猜先生,现在可不可以确定,朗亚就是小野新平?”
夸猜一边笑,一边答非所问:“你们永远抓不住他,他想走,就走了。”
这是最短暂的一次会面,郝涛跟着朱警官退出来时,耳边仍然回想着夸猜的笑声。走出院门,抬头望着暗红色的高墙,高墙上闪闪发亮的尖头栅栏,郝涛有些怅然:“朱队,咱们下一步做什么呀?”
“你好久没有休假了吧?”
在这种案情乱成一团乱麻的时刻,怎么会提到休假。
“盯着我看干嘛,我脸上有金子吗,”朱警官说,“都多久了,你不想休,我还想休呢,休息吧。”
“朗亚的事情不管了,那可是咱们……”
“没错,朗亚当年是咱们给抓住的,那时候你还是个协警,不过他已经在监狱里呆着了,现在他跑了,又不是咱们的责任。吃警察这碗饭,责任心强没错,不过有时候也得长个心眼,各人自扫门前雪,没事儿别自找麻烦,该休假就休假。”
“那超级系统……”
“休完假继续办呀,唉呀,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朱警官说,“案子是永远办不完的,但人是不铁,警察也一样,总得吃喝拉撒,休息调节呀。”
朱警官确实工作年头长了,像个老油条,但人家有业绩,有当油条的资本。郝涛觉得自己还没有资本,该不该什么都向这个前辈学习呢。
休不休假再说,两人得先回分局。一进门就被同事告之,有人找。
会客室沙发上,坐着久违又熟悉的一个人,朱警官毫无意外,郝涛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也不动声色。
化学讲师罗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朱警官,郝警官,好久不见。“
“是的,”朱警官说,“怎么,想念我们老哥儿俩了,从这里出去的人,还没人想过我们呢。”
“一直应该感谢您,上次在这里的种种照顾。这次来,我有一些要情况要反映。”
“罗老师不会仍然觉得自己是杀人犯吧,”朱警官说,“真新鲜,还是第一次,警察要努力向人家证明他没罪。”
罗迅略显一点儿不安,说话却是沉着的:“我有另外的情况要反映。”
“好吧,咱们洗耳恭听。”
朱警官语气里的嘲讽没有引起罗迅的不适。他沉寂了几秒钟,郑重地说:“很难讲清楚,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我得认真整理一下思路。”
朱警官和郝涛交换一下眼色,说:“是不是需要时间长一些,慢慢讲呢,没问题,今天我们刚从一个地方回来,没别的事情了。”
“我想的事情,只有对朋友能说得清……可现在我的朋友里,没有人适合说出来了。”
“我们从来把罗老师当作一个朋友。”郝涛温和地插话道,既像一句外交辞令,又有着由衷的诚意。朱警官不禁微微一笑。
“我请求,重新拘留我。”
这又是一个难解的要求,让人觉得这个人本来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已经发展到出了精神问题。
但朱警官简单地应允了:“可以考虑。”
罗迅长出了一口气,不由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数秒之内,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莫晓晓有下落没有,如果有,望告诉我。”
“莫晓晓已经找到了。”朱警官像回答一道最简单的算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