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侑把望远镜丢在枕头边,枕着手臂难以入眠。夜灵和焰的拥抱深深刺激了他,关侑会读唇语,可读到的一切并没有让他觉得轻松。以福田的势力,若肯定夜灵是他的女儿,势必要把夜灵抢回去。而长老会……又是一个棘手的存在。无论封印的魔女是熏还是夜灵,这都是一场灾难。
夜空乌云滚滚,基拉城的深秋夜雨绵绵,淅淅唰唰的夜雨敲打着地面,溅起了老高的水花,雨滴拍打在树叶上啪啪作响……此时寂静的夜晚,每一个细碎的声音落在耳朵里都变得格外清晰。
一张白色的面具戴在关侑脸上,只听得到他均匀的呼吸。
“哥——救我——”面具突然凄厉地喊叫起来。
屋子变成了宽大的日式庭院,一个带着面具的阴阳师跪在榻榻米上,捂着头痛苦地咆哮。
关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睡着了,而弟弟的呼救声惊醒了他!
“孝俊!”关侑推开门,冲到了弟弟面前,却发现一股黑气死死笼罩着孝俊,而孝俊整个身体都青筋爆裂,清晰的血管中黑色的血液在沸腾,黑气像一条巨大的蟒蛇,死死缠绕着孝俊。
关侑猛地按住孝俊的肩膀,右手飞快把面具揭开,可面具死死粘在孝俊脸上,人皮一样紧致。
关侑飞快念了两句驱魔咒,挥掌拍在孝俊头顶,孝俊的身体内部发出了一声闷闷的惨叫,面具哐当一声碎裂成了两半,露出了一张狰狞的脸。
肌肉错乱地纠缠着,黝黑粗糙的皮肤勉强看得到一点孝俊的轮廓,尖锐的獠牙悬在嘴边,脖子也一点点变成了黑色。
“哥……它在我身体里……”孝俊死死拽着哥哥的手臂,双眼中早已看不到黑色的眼珠,整个眼眶全是死灰色,蛛丝一样的黑气在眼眶中游走。
“它知道了……我的弱点……侵蚀了我的……魂……哥!不能再让它出去了……快!杀了我!杀了我——”孝俊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拿出了怀中的银针放在哥哥手心。
“不!不行!”可关侑用尽了所有的咒语,都没有办法把弟弟身体中的心魔驱逐,而黑气已经吞噬了孝俊的整个身体,自上而下,从头顶到脚底。
完成了所有的吞噬后,孝俊整个人轻飘飘地站了起来,幽魂一样冲着关侑咧嘴笑,尖锐的獠牙,吞吐间,浊气已经吞噬了院子里一干植物的生气,眨眼的功夫,所有的花草树木悉数枯萎。
关侑心如刀绞,扑过去扼住孝俊的脖子,猛地往地上一摔,按着他的额头,咬着牙一掌拍了下去,银针顺着掌心的力道狠狠扎了进去——
“啊——”孝俊嘶吼着,拼命挣扎,可关侑紧闭着双眼任眼中泪水肆意,也没有把他松开。黑气顺着头顶的银针一点点往外倾泻,魔化的孝俊逐渐恢复了人样。
“哥……快,杀了我!杀了我,它才会彻底死亡……”脸色苍白的孝俊乞求道,可是一转眼,他就开始挣扎告饶,“哥哥!哥哥!不要杀我!我是你的弟弟啊!你不能杀我!哥哥!哥——”
关侑轻轻用手掌盖住孝俊的脸,让他闭上双眼,双手朝着弟弟的脖子处移去。
“咔!”双手一拧,孝俊猛地瞪大双眼,嘴角缓缓扬起了绝望的笑容,瞳孔里的光芒散尽,再也没有了呼吸。
如果孝俊走出了布满结界的院子,关侑就再也没办法制住他了。
突然,怀里逐渐冰凉的孝俊睁开了双眼,一脸怨恨地瞪着他:“哥,你为什么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放过……”
关侑知道自己又做恶梦了,可是这一次他明明睁开了眼睛,可整个人除了眼珠,哪里也没法动弹。
他看到戴着面具的孝俊站在床前,冰冷的眼神,痛苦地指责他:“哥,因为你的逃走,我不得不被迫成为福田家的阴阳师,无奈接受契约,终生没有自由。哥……你以为这一切是我心甘情愿接受的吗……”
对不起……孝俊……哥哥对不起你……
可关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到弟弟轻轻揭下面具,盖在他的脸上:“你的亲弟弟,他代替你做阴阳师,挽救岌岌可危的家族荣耀,失去自由,代替你成为一个无趣无自由的人……你竟然杀了他,你一辈子都不会走出这段噩梦!”
透过面具的眼孔,关侑突然看不清弟弟的脸,他为何用那样奇怪的语气对他说话!
他到底是谁?!
快点醒过来啊,混蛋!关侑用尽全力咬牙切齿拼命挣扎,想从梦魇中清醒,却是无用功,他依旧尸体一样躺在床上,看着那个人一点点俯下身来。
心魔!
他是心魔!那个曾经侵蚀孝俊身体的魔鬼!他竟然还没有死!只要你的灵魂有弱点,心魔就会有机可趁。孝俊……孝俊就是关侑唯一的心魔,是他一辈子都不敢直面的噩梦,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那个为了自己抛弃了自由的弟弟!
关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是的,是他欠孝俊的,如果孝俊没有代替他为福田服务,孝俊就不会被心魔侵蚀,也不会死掉。这一切……全是自己的错!
心魔露出了得逞的笑容,额头抵着面具,想要钻入关侑的脑海中。
“喂——”门吱呀一声开了,亮光似瀑布一般倾泻而入。
一高一矮两个声音逆着光,站在门口,高个子毫不客气喊了一声。
“砰——”一把黑色的伞在高个子手中打开了,他一点点旋转着黑伞,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黑伞旋转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心魔惨叫一声,直接被吸了进去,高个子姿势潇洒地收好伞,用指头弹了弹,确保万无一失后,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矮个子翻了个大白眼:“你这个玩意儿是吸尘器吗?”
高个子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深深的伤害,立刻还击:“吉美,你信不信,这吸尘器也可以把你连皮带肉吸进去,最后吐出来一堆骨头!”
吉美嘴角不屑地抽了抽:“吃人不吐骨头才是真厉害好吗?!”
琉转过头,狠狠看着那张鄙视的小脸,很想很想一拳揍过去打得她满地找牙。
吉美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啃起了苹果。
琉走到关侑床边,用伞尖挑开他的面具:“起床啦!”
关侑一个机灵,翻身而起,正对上琉那张贵气逼人到想要狠狠揍上一拳的脸。上次在伊甸之东把他和夜灵耍了个透,现在这个小子还不请自入找上门来了。
“对救命恩人,连声谢谢都不说吗?”琉举着黑伞,作势要打开,“如果你态度不端正,我立刻把这家伙放出来,陪你玩个几天几夜。”
关侑盯着那把诡异的黑伞,举手投降,说得万分真诚:“谢谢。不过你们怎么鬼鬼祟祟就进来了?”
关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走出卧室,正好看到吉美盘腿坐在沙发上把苹果啃得咔咔响。
“嗨!”吉美乖巧地打了个招呼。
关侑指指冰箱:“里面有冰激凌和可乐,要喝自己拿。”
琉坐到吉美身边,挨得紧紧的:“算你有良心!我们再不进来,也许今晚你又要被困在梦中了。苏素姐让我来的,她担心你的弱点会被福田掌握,在梦中对你不利。果然啊……姐姐就是姐姐,真厉害。”
当初孝俊就是在福田家把心魔惹上身的。
“这位小朋友是?”关侑看着小萝莉,问道。
吉美抗议:“我不是小朋友。”
琉揉揉她鸟窝似的头发,一脸宠溺:“的确不是,她是蜘蛛侠。来,给哥哥们表演一下绝技。”
吉美气得把眼睛瞪成了青蛙状,一巴掌扇过去,立刻有一团蛛丝把琉那张完美无缺的俊脸裹了个严严实实。
“你闭嘴!”
关侑捂着额头看着两个小孩打闹,无语地闭上了双眼:“我们聊聊正事好吗?”
琉露出了刚刚想起的可恶笑容:“啊,对了,魔女就要觉醒了。”
“你怎么知道?!”一滴冷汗从关侑的眉头滑落。
“赤月之夜……”琉指指窗外,“传闻中的赤月之夜,每十八年降临一次。恶魔的鲜血遮住了明月的光辉,邪恶的力量达到最高值,这个夜晚,所有的异类都会躁动不安。比如,狼人会化作原型!再比如,魔女会觉醒!”
“还有多久?”
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七天!”
关侑立刻拿起望远镜,映入眼帘的是厚重的窗帘,夜灵此时应该还在睡觉。
“长老会决定在魔女觉醒前就把她制住……担心觉醒后会无法克制她!也就是说,这几天你的女朋友最好小心点,一旦流露出不寻常的苗头,肯定会被长老会逮住!”
“封印魔女不是要专门的驱魔师吗?”关侑心存一丝侥幸。
“封印魔女的确要驱魔师,可这不代表在没有找到驱魔师的情况下,魔女直接被杀掉……你知道长老会那帮老家伙为了所谓的和平,完全可以牺牲掉怀疑对象。如今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福田熏和夜灵。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人!”
关侑拉开抽屉,五芒星静静躺在抽屉中安分守己。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把五芒星还给夜灵,又不能贸贸然去敲她的门,看上次夜灵的反应……似乎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才好。
下次,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早早把五芒星给她戴上!
“好了,蜘蛛侠,我们该走了。”琉牵着毛茸茸头发的吉美,像牵着一只听话的小狗狗。
“啊,对了!苏素姐说,夜莱留给你的东西,无论如何要保管好。再会。”琉挥挥手中的黑伞,无论何时,这位大少爷的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容,可是那欠扁的笑容却常常让人想要狠狠在他脸上揍两拳!
“再见!”关侑心乱如麻地挥手作别,一脚就把门踢了过去。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为“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