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有一片带雨的云飘过来了，空气中泛着些许潮湿的土腥气，风也不安的追逐着，掀动沿路新生的绿柳。
“居然能有人在骁骑手下脱身，若不是我亲眼所见，还不敢相信，”郎追朦喝了口米酒，剧烈地咳出声来，“这什么酒，怎么如此涩口。”
“您是龙子凤孙，”齐淮揶揄，“当然没喝过我们平民百姓自酿的米酒。”
他语气中难以掩饰的鄙夷，让鸦青忍不住想笑——郎追朦这个怂货，前一夜还跟她称兄道弟的，可早上见了宫门口那一景之后就不敢再离她太近，反而时时刻刻都粘着齐淮，生怕鸦青一个不留神就把他的命收走。
无论当初是真心结交还是妄图利用，现在都烟消云散了。
“怎么办？”齐淮碰了碰鸦青的杯子。
这几人并没有逃出宫，齐淮很明白，骁骑不想动手，怕死只是一个很小的原因，而更大的原因则是在皇宫动手，墙头掉块砖大概都能砸死三个贵妃，万一误伤皇帝或者什么贵人就麻烦了。
如果他们出了皇宫，骁骑无所顾忌反而坏事。
鸦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咂了咂嘴：“等。”
“等谁？”齐淮问。
鸦青一抬眼，齐淮会意，一掌劈晕了郎追朦。
“等巫荆……和我师兄，”鸦青解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十二王爷十四王爷都在咱们手里，但没人知道为什么，所以……巫荆曾经是郎追月的侍从，她暂时还是安全的，在皇宫里走两圈应该不成问题。”
“她能找到咱们？”齐淮打断她的话。
“绝对能，”鸦青笃定道，“她金翎楼干的就是这个，今儿我在骁骑面前弄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有暗中跟着来的，巫荆要是找不到咱们才是真砸了饭碗。”
“好，然后呢？”
“你的火炮……一炮下去能打死多少？”鸦青贼兮兮的说。
“这……如果站的密集，十五六人不成问题。”齐淮估量着说，“你想做什么？”
鸦青声音中有一丝兴奋：“当然是准备准备，咱们窝在这儿，大概外面的皇帝正急着调兵遣将吧？二十年前的斩风刀一回来就直奔皇宫，就凭郎家这血统，我不信皇帝还能悍不畏死。”
她等了半天都没听见齐淮说话，转头去一看，齐淮还是捏着那只酒盅，松垮垮地靠墙坐着，双眼沉静地像是一口古井，泛不起一丝波澜。
“这么凶险，值得么？”他忽然说。齐淮从来没有质疑过鸦青的决定，哪怕她要打上北朝皇宫，踹翻皇帝的龙椅，把金銮殿捅个窟窿，他都不反对，甚至还有些开心。
能给他娘报仇，把他娘受过的那些苦全都施加在皇帝身上也无所谓。
但是鸦青为什么？
齐淮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认识这个女孩也有一年了，鸦青是个什么性格，他自认有几分了解。为了李荧？不可能，鸦青根本没见过李荧，这个“爹”在她脑子里也就是个概念，绝对连半分亲情都没有，看看巫荆就知道，巫荆是她实打实的亲姐姐，到现在鸦青都像普通朋友一样对待她，连声“姐姐”都没叫过。
“不为什么，”鸦青翻了个大白眼，“郎家人做事太恶心，我就想把这恶心的事儿斩草除根，反正……又不是做不到，是吧？”
想来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齐淮一笑，嗤嗤地出了些声气，并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