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分享:无尽挣扎的十六年
无琼爱2018-03-13 22:395,392

  采访对象:Bage

  所在地区:浙江

  发病对象:母亲

  发病对象年纪:49年

  发病期:16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总感觉我家的经比别家的经更加繁琐复杂。贫穷、争吵、暴力、眼泪、疾病等等词语充斥着我家的这本经书。

  贫穷——多少次曾在心中默念这可能就是家中全部问题的根源吧……

  贫贱夫妻百事衰!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还是万万不能的!

  争吵——不谦虚的说,我经历过的吵架可能比别人上过的学还要多,无尽的争吵,父亲与母亲,奶奶与母亲,父母与大伯家,母亲与姑姑,母亲与大伯,母亲与大婶子,母亲与小叔家,母亲与外婆,外婆与舅妈们。反正父亲这边的兄弟姐妹已经全部与我家有隔阂,现在在路上碰见也很是尴尬,只能互相当对方是空气,而且是被严重污染的那种。

  暴力——小时候家暴是家常便饭,吵架不尽兴那就干架吧。但是吃亏的貌似总是我家,在家我妈打不过我爸,在外我爸打不过别人。也许是那些大人平日里都打累了,所以没工夫来管教我,肉身上的痛楚我是没有感受过,就算有也早就被家里的那些破事冲散的一干二净了。

  眼泪——女人的眼泪貌似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谁叫她们是水做的呢?但即便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也能唤走幼小子女最柔软的内心。小时候,母亲哭,我也哭;长大后,母亲哭,我却笑。真希望自己能像从前一样不明就里的哭,也不要像现在无能为力的笑。

  疾病——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久病无孝,久穷无靠。很不幸十几年前母亲患上腺肌症,一来姨妈就痛,也跑过无数次医院,但却没有丝毫好转。我和父亲对母亲的态度也从原来的热切关心,到最后的束手无策,也只能听之任之。腹痛时,母亲总说父亲不理她,但是十几年了,人早已经麻木了。好在15年的时候去做了手术,病痛解决。

  前面写了一大堆废话,只是想交代一下我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说说母亲的嫉妒妄想症吧。

  【父亲的第一个女人】

  应该是在02年左右,那一年母亲到外地的成衣厂做衣服,而父亲则在家里照顾我,负责我的衣食住行以及上学。

  母亲回来之后就开始和父亲吵架,大概意思就是父亲与家附近的一个女人搞上关系。母亲还问我晚上时候有没有看到别的女人来家里,我说没有。

  过完年后,母亲决定不去成衣厂,让父亲出去打工。也就是这段时间,年幼的我感到母亲好像变得不一样:她总是带我到阿姨家,向他们诉说我爸在外出轨,但是他还死不承认,30出头的她一直沉浸在这种想法里面。

  后来有一天父亲从外地回家,承认他与那个女人有染。貌似母亲原谅了他,有种承认就好,既往不咎的态势。

  又一次,母亲和父亲吵架了,原因我忘记了,只记得母亲打了父亲一巴掌,父亲流泪,这是我唯一一次看见他流泪,后面母亲叫他滚,说明天就离婚。

  那晚父亲却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原来他承认与别人有染是因为母亲在他不在家的那段时间跑到别人家里去偷偷学符,也就是搞鬼神那一套,我阿姨把情况告诉了他,所以他就承认了。

  其实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但是那个女人,却永远的留在我的家里,留在了母亲的脑子里。

  【外省的婊子】

  04年的时候,父亲跟着村里人去外省做生意。第一年母亲并没有跟过去,第二年由于父亲一个人忙不过来,母亲便过去一起帮忙。暑假的时候,他们便接我过去到那边过暑假。

  前面提到母亲腺肌症的这个毛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只记得那时候母亲经常会说父亲只顾自己快乐不顾别人死活,这里的别人当然指的是她自己。

  生意有忙季也有闲季,冬季的时候母亲就回老家,等天气暖和点再去爸爸那里帮忙。闲的时候同乡人会在一起吹牛、打牌、找乐子。

  问题就在找乐子上,母亲坚信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而作为一个有前科的父亲,他肯定在她不在的时候,外出找婊子。

  母亲也和我说过,她和父亲睡觉时闻到一股大蒜味,那肯定是睡婊子睡多了,传染了她们的味道,父亲也曾和她吹嘘说睡过12生肖的女人,能够更加长寿。

  我依旧不知道谁真谁假,但是我知道这问题必定不止在一个人身上。

  【大伯子与弟媳之间的奸情】

  11年的时候,父亲放弃外省的生意,和我小叔合伙在本省重新做一份生意(批发时令水果,一年中5月到10月,这5个月在家休息)。

  那年我高三,为了能让我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家里在学校旁边租了一间房子,由我妈专心陪读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所以那一年是我父亲、叔叔、婶婶三个人在一起做生意。

  期间父亲也来看望我几次,但是又被母亲抓住了把柄,母亲说在他的毛衣上发现了一根女人的头发,父亲解释说可能是我小叔拿去穿过。

  后来母亲经常和我抱怨,父亲总是夸我婶婶能干,这里面肯定有鬼,又会说起头发的事情,而我就叫她不要胡思乱想。

  高三寒假,我和母亲一起去父亲做生意的地方过年,去的第一天母亲的脸色就不好看,原来是别的老乡调侃父亲的老婆怎么变了人,明明昨天是黄头发,今天却变成了黑头发。我婶婶是黄头发,衣服上的那根也是黄头发。

  婶婶叫人带钱给堂弟被母亲看见,母亲认为这是公家的钱,婶婶这样做是明摆着贪污,不知道之前她还做过多少次,加上本来就对她不爽了,当晚趁着叔叔和婶婶不在,父亲和母亲又大吵了一架。

  次日一大早母亲就收拾行李,拉着我回家。叔叔看到了问我干嘛,我说回家,然后他告诉了婶婶,我婶婶过来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不知道,她说你父母昨晚吵架了?我点了点头。后来她劝我们不要回去,过年车票也不好买,最后我们留了下来。

  我高中毕业后,母亲就和父亲一起做生意了。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是母亲与婶婶两个女人能把戏台给砸了。母亲说父亲总是胳膊肘往外拐,处处向着婶婶,总是说她没用。而且在分工上面也不合理,明明两个女人,为什么都是她在烧饭。最后两个女人互相都厌恶对方。

  大学寒假时我在那里待过,母亲从来都是板着一张脸,只要别人一说男女之事,她就立马翻脸,亦或是含沙射影说父亲与婶婶之的不正当关系,现在想想那时候她的病情应该比较严重,只怪自己当初没有仔细查阅资料,没想到这是精神疾病,只是感觉我母亲太小心眼,容易吃醋。

  母亲还能将父亲与婶婶偷情的地点讲出来,而且能从多种角度分析出父亲出轨了,比如15分钟的路程父亲走了30分钟,肯定是和婶婶鬼混去了,那时我持着既相信又怀疑的态度。

  经历了两年,终于和小叔家撕破脸皮,彻底闹翻。该吵的架,该动的手,一样没落下,从此两家井水不犯河水。父亲与婶婶偷情的帽子却牢牢的套在了父亲的头上。

  【三寡妇的故事】

  13年父亲和母亲找了新的合作伙伴,那一年父亲常年在外进货,母亲一个人在店里照顾生意。有一次,她发现合伙人在收钱之后直接塞进自己口袋。于是合作了一年,两家也分道扬镳。

  时间到了14年,生意还得继续做。这次父亲入股了一个份额比较多的团队,一共有7个股份,其中3个女的,她们是3姐妹,大姐的老公已经死了,另外2个人的老公也各占了一个股份,所以他们家占了5个股份,外加一个同乡的男人,最后加上父亲。由于没有母亲的股份,她便一直在家里,自此以后再也没出去工作过。

  其实当父亲与他们合作时,我就知道母亲肯定会说父亲与那几个女的有不正当的关系,果然不出所料!

  由于工作太过辛苦,父亲得了严重的腰间盘突出,但是母亲好像又抓到了一个“重大”把柄,认为腰间盘突出是由于父亲私生活混乱引起。

  14年到17年,父亲一直和那伙人合作,因为腰的原因,17年下半年不做这个生意。

  【搬家之后掉进了鸡窝】

  15年我们搬进了新家,搬家后日子总算清净几天。几天过后,母亲从外面听来住在我们新家附近的一个女人,经常和别的男人乱搞。悲剧就此开始……

  从那以后,母亲就疯狂怀疑父亲与那个女人有染。

  母亲和我说,有一次她发现父亲刚好路过那个女人的家门口。她立马冲进那女人的家里,在楼下喊了一声便往二楼走,在二楼发现那女人正在气喘吁吁的提裤子,然后母亲便下楼,却没有去真的捉奸父亲。然而这是母亲的一面之词,我并未求证过。

  但是从那以后,父亲只要在家门口一站,或者头朝着那女人家的方向,母亲便不高兴要和他吵架,说父亲和那女人眉目传情,做不上,看一眼也觉着满足了。过了半年左右,隔壁的邻居也成了父亲的姘头。再过了1年,周围女的全和父亲睡过。

  她们有的半夜依靠着柔软的身体以及高超的攀爬技术溜进我家,有的是父亲趁母亲不注意偷偷跑到家后面果树下与那些女人来一场3分钟的激情。反正女的,65岁以下的全部拜倒在父亲的雄风之下了。

  厉害了,我的爹!

  当然每次偷情之后,父亲总会露出“他的破绽”,就是他一定会双手叉腰,表现出一副腰椎不舒服的样子。他这点小动作当然逃不过母亲的“法眼”,发现一次就要吵一次。

  17年下半年,父亲做了别的工作,基本上一月回家几次,至于为什么回家呢,当然是会他的老情人。母亲说他睡不过来了,要雨露均沾真难。

  再次感叹,厉害了我的爹,简直是皇帝呀!

  【第一次了解嫉妒妄想症】

  17年底我正在单位上着班。一日手机显示母亲来电,我小心翼翼地接起来。接到第一句话就问我知不知道炸弹在哪里卖,我的心咯噔一声,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问她买炸弹干嘛?母亲回答,她在稻田边上发现了一间小屋子,那是父亲和母亲闺蜜的偷情地点,她要去把房子炸了,让他们没地方去。

  我问她怎么发现父亲偷情?

  她说有一次父亲去超市买东西,却跑到田里割了几株菜回来,肯定是跑那边偷情,而且她那闺蜜经常在那附近干活。听完后我把她数落了一顿,告诉她我不知道,并告诫她不要干。

  过了2天,凌晨3点,我又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说父亲和二婶搞上了,原因是父亲送东西到她家,过了15分钟才回来,她觉得10分钟就够了。

  通过这两件事我怕了,因为现在的她越来越没逻辑,而且之前最多是父母吵架,但现在母亲越来越不理智,甚至不惜违法犯罪。

  挂了电话后,我一直在百度搜索母亲的症状,终于“嫉妒妄想症”这五个大字出现在我眼前,我心里下了决心过年要带母亲去医院看病!

  【母亲坚持有病的是父亲】

  大年二十八我回到家,正想着怎么开口让母亲去医院。大年二十九早上机会就来了!

  又是一大早,母亲拿着父亲手机像是特务拿到敌方机密文件似的交到我的手里,让我查查父亲出轨的证据。我很是反感,家人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但还是查了。

  结果没有,母亲说我骗她,又说肯定是父亲把东西都删了,反正很不爽的就回自己房间了。大概过了1小时,又拿着父亲的手机叫我仔细再查查,我吼了她说已经查过一次了还查什么,这时父亲也跑到我房间里来,然后母亲就把矛头指向了他,说他上次回家,从隔壁县回来花了这么长时间,到底是去哪里了?肯定又去婊子那里。然后她又各种骂,骂的我实在火大,直接把手里的手机砸了。

  我骂她神经病,说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她说你爸才有病,心里只想着嫖。然后父亲说,你妈就是神经病老早就应该去看了!

  这番话激怒了母亲,母亲又把家里周围婊子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然后我掏出手机,把嫉妒妄想症念了一遍,告诉母亲她就是这个病,而且病的不轻。

  接着我马上打了市里最好的综合医院预约了一个精神科号。母亲说既然你们说我有病,那我就去看,如果验出来确实有问题,说明是我冤枉了她,那就马上离婚。如果没问题,你再让医生看看你爸这性乱的病怎么治。因为过年,心理科只有到初五才有号。

  初五去医院的路上,母亲一直在念叨,去也是徒劳,因为有病的不是她。去医院做了脑ct,验血一切正常,医生问了一下情况,最后得出是嫉妒妄想症和关系妄想症。开了一盒利培酮,说吃完后再来。

  回到家后,父亲去厨房做饭,母亲待在大房子里(农村,前面是大房子后面建了个厨房)。吃完饭后,我们到了二楼卧室,父亲趴窗口吸烟,然后也还算正常,他和我看了一会视频,他们就去自己房间睡觉了。母亲也吃了药,结果过了30分钟,他们两人就吵着跑到我的房间,母亲说父亲在做饭时,故意把厨房门关了,去找隔壁的女人了,然后就一直骂,我帮父亲说了几句,我越说她越激动,叫嚣明天就离婚,还要去街口查监控。但第二天,又像没发生一样,母亲也没提昨晚的事情。

  3月3日,我又陪我妈去医院开了药。之前只吃了10天的药,我也没报什么希望,果然还是和吃药前一样没有改变。医生说我妈现在没有自知力,而且偏执这种病本身就比较难治。

  我从最初认为父亲在外的确有人而同情母亲;到后面觉得母亲有些无理取闹,虽有同情却也会有抱怨;再到后面的习以为常心如死灰,选择麻木和逃避;现在我有时候感觉自己也变得不理智,容易向母亲发火,因为一次次的解释和分析都得不到承认,让我很是愤怒。

  我不知道,即便在就医的情况下,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

  ***

  案例评价:

  许多痛苦已经成为习惯;许多不甘已经化为尘埃;许多愤怒已经奄奄一息。

  十几年的漫长折磨,谁都无法避免成为其中的受害者,文中的“我”如此,“父亲”如此,“母亲”亦是如此。

  然而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很多家庭的子女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甚至即便自己成年也不知道这是一种病,是需要整个家庭抗衡的疾病,反而将这样的原生家庭的折磨延续到下一代……

  希望,有更多人去正视这些家庭,给他们的伴侣和子女更多的帮助。他们真的很痛苦,日日夜夜都是煎熬和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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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爱的痛——嫉妒妄想症家属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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