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居然有人怀疑自己是凶手？”这次，于飞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确实不知道，”于翔摇了摇头，“王伯死的那晚，我记得我跟着王伯，去了太平间。但在王伯死的时候，我却忽然晕了过去，并且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而在钱勇死的那天，我在洗手间里，同样又失去了记忆，我以为，我在洗手间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可洛琪却告诉我，我在里面至少呆了二十多分钟。”
“都是在有人离奇死亡时，你失去了记忆？”
“还有，吴越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我曾追查王伯留下的地址，也就是小晴养父母的住址。就在那天下午，我被一辆摩托车撞倒，之后，我的记忆再次消失了。而郑永军曾拿着一张照片，那是吴越小区楼下监控拍到的，那个人确实……好像是我。”
“所以，你曾怀疑，你可能是在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做了你自己不知道的事。比如，人格分裂？”
“确实是满心的怀疑，特别是当我了解到，小晴的亲哥哥，是被医生收养的。而小晴一见到我就喊哥哥，小晴的养母说，小晴从来不会和人那么亲近。再加上我七岁前的记忆，完全都失去了，这种种，不得不让我怀疑，我有可能就是小晴的亲哥哥。”
“还有你在爸爸书房里找到的那张照片，以及照片后的那行字。”于飞停止了手指的敲击动作，坐直了起来，“以你的性格，当你有所怀疑之后，你一定会相办法找出答案。可是，记忆这东西，不是你想要记起，就能记起的，所以，你今天去青山精神病院，不是专门去看妈妈的，你是去找赵教授的。”
于翔有点尴尬，本来这件事，是应该由他对于飞说出来的，“是的。”
“你找赵教授，是想让他帮你做催眠，利用催眠术，找到你七岁前失去的记忆。”于飞一改刚才平静聆听的模样，开始反过来占据了主动。
“除了这么做，我没有别的办法。”于翔猛地连灌下几口啤酒，“父亲去世了，母亲精神崩溃，始终只活在一天之中，而你……难道要我来问你，我们俩人中，谁才是当年被收养的那个吗？”
“可你知道，催眠到底是什么吗？你知道催眠，有时候是多么危险吗？”
“我知道！”于翔用力点了点头，“赵教授告诉我，人的大脑就像硬盘，用催眠术，可以把硬盘里的东西调出来，但是如果深度催眠，也可以把一些东西写进人脑里……”
于飞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的悲哀，“你听说过一个著名的潜意识的实验吗？”
“什么实验？”于翔歪着头，看了看于飞，那表情，就像兄弟俩一起，在一起玩时，他会努力扮演好弟弟的角色一般。
“利用一个死囚，把他的眼睛朦起来，然后在他的手腕上划一刀，打开水笼头，让他听到水笼头里水滴滴下的声音，告诉他：‘你的血管被划破了，你的血正在流出来。’其实，这个囚犯的手腕并没有被划破，这一切都只是个假象。但到最后，这个囚犯却死了，死亡的原因是，失血而死。既然这个囚犯的手腕并没有划破，也没有流血，他为什么失血而死呢？”于飞坐直了，把手臂撑在桌子上，盯着于翔的眼睛，“这就是他的意识，他在意识里，认为自己在失血，并且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所以，他的意识强令他失血死亡……”
“你的意思是……”于翔瞪大了眼睛。
“与其说这个实验，是个潜意识的实验，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催眠实验。当有人告诉他，他的手腕被划破，并且在流血时，他的眼睛被蒙着，无法看到真实情况，他的意识就相信了这种说法，而在水笼头的水，不停地滴下时，他的意识相信，那是他的手腕在流血……每一声‘嘀哒’的流水声，都在加深对他的催眠。”于飞看着于翔，语气忽然严厉了起来，“可是你知道吗，真正的催眠，并没有那么神奇，但赵教授和你说的事情，也并不是假的。只是，很多催眠，都是借助某些药物完成的，那些药物粉，在你不易觉察的状态，被你吸入，之后，你的意识就会进入放松状态……这个时候，你整个人也就容易被人控制了。”
于翔忽然愣住了，“那你是说，今天赵教授给我催眠，是事先给我用了某种药物？”
“以我对教授的了解，他并没有给你实施催眠，或许，他只是骗你睡了一觉。”于飞叹了口气，“可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冒险让别人催眠你。”
“那……”于翔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为什么我在爸爸的书房睡了一觉，我又记起了七岁前的事情呢？”
于飞摇了摇头，“这个可能与你自己的潜意识有关，就像你失去七岁前的记忆一般，我一直以为是我给你用了药造成的，可其实你没喝下那杯下药的水，你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呢？是因为你潜意识里，把那段记忆屏蔽了。当你现在迫切需要找回记忆的时候，你的潜意识，又把那段记忆给找了出来。”
于翔呆了几秒，苦笑了一下，“人的大脑，居然这么神奇？”
于飞笑了，就像平时一样，那种带着对弟弟宽容宠溺的笑容，“人的大脑，当然是很神奇的，要不是有那么神奇的大脑，你又是怎么发现那几起离奇命案，死者真实的死亡原因的？”
于翔心里有些难受，他有些不安地看着于飞，“我找到了那些命案，真实的死亡原因，你不生我的气吗？”
“我为你高兴。”
“你为我高兴？”
“当然，我有这么聪明的弟弟，我怎么能不高兴呢？如果不是你发现了这一切，也许，今天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聊上这么久。”
“你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
“那些死去的人，都和小晴有关系，这些人包括王伯、王化强、钱勇和吴越，而我是小晴的亲哥哥。黎小慧虽然和小晴没有关系，但却是六年前害妈妈的人，既然这些人死于他杀，那么，我不就是最有嫌疑的吗？”于飞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还有张居义，他背弃了我们母子三人，虽然他死于跳楼，但当你从赵教授那了解到催眠后，其实，你不是也怀疑，张居义是被我催眠后跳楼的吗？”
于飞在医学院里，发现了自己有种非常特别的能力，他天生具有某种强烈的能力，当他给周围的人群暗示的时候，那些意志力差的人，很容易就能接受他的暗示。
“那么，这一切，研究是不是你干的呢？”
“这就和催眠一样，有些事情，只要你相信是的，那就是了，真相，到底有什么重要？”
于翔的神情变得悲伤，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于飞等于承认了一切。
“真相，当然重要！”
一个女声忽然从于翔的身后响起来，这个声音很熟悉，于翔不由地转过身，只见天台门口的暗影处，站着一个女人。
是洛珊！
于飞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你怎么来了？”
“我早就来了，你们说的，我全都听见了。”洛珊从暗影中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个很冷很冷的微笑，他看着于飞，“吴越的死，让我害怕恐惧，连警察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吴越会家里摔成那样，我一度以为，这世界上真有什么灵异的事件，原来，说到底，还都是人祸！”洛珊说着，走到天台的边上，看着远处。
于飞低头看着手中的啤酒罐，他摇了摇，里面的啤酒已经不多了，“我不是凶手！王化强身为老师，他害秀秀自闭症发作……”
“可是，小晴的自闭症，应该是从十七年前开始的……”于翔和沈从梅谈过，他知道王化强并不是一个不负责的老师，王化强只是想纠正小晴的毛病，只是，没想到十七年前留下的阴影，让小晴害怕照镜子。
“秀秀在养父母的照顾下，已经和正常人一样了，本来她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可这一切，都被王化强毁了！秀秀的一生，都被王化强毁了！难道秀秀就不无辜吗？”于飞冷笑着。
“可是……王化强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啊！”于翔还在分辩着。
“至于钱勇，他经手办签的保险合同，有多起保险和秀秀的情况一样。有些人，因为一直没有秀秀这种情况，所以没有人发现上了钱勇的当，有些就算发现了，也都被保险公司以合同无效，而退掉保金了事。像钱勇这种情况，和诈骗别人钱财有什么两样？但是这种诈骗，却连刑事责任也不用付，就算是打官司，也不过是民事诉讼。”于飞笑了起来，“可这么多的人，被他坑完一个又一个！”
于翔一直以为于飞是个和于浩风一样的人，博大、宽宏、正直，他没有想到，于飞的内心世界，原来是这样的愤世嫉俗。
“就算这样，可是，吴越用小晴的照片，毕竟没成为事实，而且，吴越是洛珊的丈夫……你，难道不是喜欢过洛珊吗？”于翔说到这里，声音颤抖起来，他几乎说不下去，“你看见洛珊在吴越死后，那么痛苦……”
“你错了！”于飞冷冷地说，“你错了！秀秀照片一事，曾被人发到网上，大家都说是吴越公司里离开的员工干的，可是，洛珊你告诉我真相，网上那个帖子，到底是谁发的？”于飞没有再看于翔，而是把眼光看向了洛珊的背影，“你又为什么那么做呢？”
“什么？”于翔不由地，一把捏紧了手中的啤酒罐。
“没错，吴越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洛珊转过脸来，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她走到桌边，拿起于飞喝剩的那罐啤酒，向嘴里倒了进去。
于飞忽然从桌子边站了起来，他伸手想去抢洛珊手中的啤酒罐，但洛珊却已经把啤酒喝空了，把罐子扔回桌上，然后看着于飞，用不带一点感情的声音，冷冰冰地对于飞说：“可是，你，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飞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受了伤似的，而洛珊的话就像一支冰冷的匕首，直刺于飞的心脏。
洛珊直视着于飞，“是你，你，杀死了我……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