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或许是因为静躺在那里实在是太闷人了,他的少年心性被激发了出来,使尽了手段,开始胡言乱语的讲笑话。有一个圆脸盘大眼睛的侍女只差一点就憋不住的笑了出来,她笑起来一定会很好看很喜庆,眼睛想来也会眯的弯弯的,就跟李浣青一样。
可是,她辛苦的好不容易忍住了笑,以至于身体都颤了一颤。紧接着,她的眼中就流露出一种十分恐惧的神色,虽然面上的肌肉一动不动,可是单单目光中的神情,就让张敬轩读懂了一切。
他知道,若是这个女孩子不小心被逗笑了,哪怕是发出最轻微的声音,迎接她的都将是一种极为恐怖的结局。他不愿意去想,可是有时仍是忍不住去想,是会被割去舌头,还是被拖到甲板上被豢养的烈犬攻击?总之,都会是一种惨无人道的待遇。
所以,刚刚这个纤巧秀丽的女子差一点打喷嚏,倒是让张敬轩吓了一跳。
福临到了此时方留意到他的神色,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惊诧,略带着得意的笑了笑。
“李唐王朝被吹嘘的够呛,我看也不怎么样。李世民是个厉害人物,可惜他的后代,那是一代不如一代。至于说李世民比杨广,我看也最多是半斤八两罢了。你知道我为何这么说嘛?”
“为何呢?”张敬轩打定主意还是把福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说话上面,所以还很是配合的问道。
“因为吧,中原朝廷的一个个皇帝,都很可怜。”
“哦?他们还可怜?一个个作威作福的一辈子,享尽荣华,有什么可怜的。”
“当然了,在我眼中,他们大部分不过都是一群可怜鬼罢了。你想想看,这些个皇帝们,有时候已经被他们的属下给架空了,就好似活在笼中的鸟儿。他们徒然的号称拥有天下,可是他们能够掌控的地方,无非是那看似浩大而华丽的皇宫,比之于天下之广博,被困于皇宫大内的皇帝老儿,无异于井底之蛙了吧?吃吃山珍海味,玩玩美女佳人,然后在一帮尔虞我诈的大臣们面前搞平衡,这难道就是天下第一等的日子么?”
“好像听起来是没什么意思,可是还不是那么多人乐此不疲,趋之若鹜吗?例如你。因为皇帝老儿手里握着的是权力,一句话,生杀予夺,一道指令,移山填海。”
“我才不会如那班人如此没出息呢。我可是要建千秋之功业,留万世之美名的帝王。”
“我看是双手沾满鲜血,留下万古骂名的家伙还差不多。”
福临带着点小小的愠怒,可更多的仍是无奈,谁也不知道他为何对张敬轩会如此的温和迁就。
“看在你还小的份上,我来教教你吧。之前咱们说起的杨广、李世民暂且不说,咱们就来说说千古英雄人物当中,封狼居胥的霍去病必然算得上一个吧?试问,他的手上,沾的血,难道会少嘛?可是这有损于他的功业嘛?”
“那自然是不同!匈奴屡屡犯边,汉武才会兴兵讨伐,打出一片和平的天下。而且在战阵之上,相互攻伐,流血牺牲在所难免,大家也并无尤怨。”
“这个,自然是写史的怎么说都行了。至于说你说的战阵之上,那我说句不中听的,还真的未必如此。冠军侯同样是我崇拜的人,可是大家都着眼于他的丰功伟绩,至于一些黑暗的东西,却无人肯去深究而已。偏偏我很喜欢研究这些黑暗的东西。”
张敬轩神色中带着点气哼哼的,“霍去病当初杀败的匈奴应该并不是你们的祖先,你可不要处心积虑的去抹黑他,否则我还真要你的好看。”
是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勇冠全军,让匈奴为之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的霍去病,是多少儿郎少年心中的盖世英雄,可不容人随意玷污。
“不会的,他同样是我心目中的伟大英雄,我怎么会抹黑他呢。只不过,同样的事物,在我们的眼中,看法可能不同。霍去病可以说是闪电战的鼻祖。他用兵灵活如神,从不为兵法常规所拘,尤其善于长途奔袭、闪电战和大迂回、大穿插的作战方式,经常有如神兵天降,打得敌人屁滚尿流。”
这番话说的张敬轩怒气顿消,点了点头,这才像话嘛。不过这时福临话意一转。
“一开始的河西之战或许距离尚可,补给还跟得上,至于后来的漠北之战,那就是真正的千里奔袭了。以霍少的性格和用兵,必定是轻装简从,根本不可能带什么辎重。他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只能是取食于敌了,也就是在地方的部落当中抢掠。
而且,要做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很可能,这种时候是难留活口的。也就是说,我们眼中的大英雄真豪杰,一样需要做那烧杀抢掠的事情,心狠手辣起来,斩尽杀绝,毫无妇人之仁。你觉得,这是不是很有可能呢?”
“啊!”张敬轩被说的确实脑中一懵。
怎么可能这样,那白衣如雪,铁马如霜的英武盖世的冠军侯,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没有品位的事情呢?
“你那只是胡乱猜测,以冠军侯和他的麾下的速度,别人就算想去通报消息,那也快不过他们的速度,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去屠杀。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虽然口中这么说,毕竟心中也感到有点虚虚的。
“你说的我小时候其实也曾经想过。可是吧,要知道,匈奴人在以前就有饲鹰传讯的习惯,骑兵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天上的飞鹰吧?所以,最为稳妥的办法,仍旧是只有一条……”
这一下,连张敬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还是福临继续说道:“历史,不过是人写出来的历史,太多时候,都做不得准的。因为笔掌握在谁人手中,谁人就会说出一番话来,即便是那些自视最为公允的史官,也都难免因为个人感情而夹带私货,更别提那些被历代君王翻来覆去修改过的那些个所谓史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