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二字，妙不可言。当年泠舞冲上天庭便没想过全身而退，兜兜转转至今，我竟走上了老路。
不远处，泠舞和墨寒对视着，视线交织，泠舞却不是我想象中激动的模样，反而十分安静，带着释然和解脱，唇角的笑意明媚，注视着墨寒，唇瓣翕动，语气极轻仿佛随时消散：“你喜欢过我吗？”
墨寒一怔，如墨的眸子中缓缓褪去了茫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场几乎焚尽了灵霄殿的大火中，他看了看我，又转头看着泠舞，眼神从疑惑变成了然，最后轻声道：“如果有机会，我会喜欢你。”
泠舞轻轻地笑了一声，半透明的身躯就那么缓缓地消散，一如当年满身碧焰，将自己焚烧殆尽。
她的执念居然如此简单，这算是自我肯定？还是对那份爱的执迷？竟然……只是为了问这么个傻问题。我为泠舞悲哀，也为自己悲哀——泠舞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但墨寒没有一点儿悲伤的表情。
我忽然想到方才泠舞的话，她问的是“喜欢过吗”而不是“喜不喜欢”。看啊，她太有自知之明。
在一起那么多的日夜，泠舞太了解自己，也太了解墨寒，爱情嘛，本来就是这么不可捉摸的事。
就像墨寒这个傻子一心喜欢梓宵，结果梓宵却在背后捅了他一刀，就像泠舞那么喜欢墨寒，但是到死……墨寒都没喜欢过她。我苦笑着压下了心底为泠舞而生的那一丝丝酸楚，楚辞不是泠舞啊。
在我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洛潇抢先一步讽刺一笑：“妖王殿下当真痴情，可惜泠舞痴心错付了。”
墨寒蹙眉转过头，漆黑的眸子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欠泠舞的，都会还。”
“你还不了。”我掀唇一笑，摊手道：“我不是泠舞，充其量是个有她记忆感受过她的情绪的人。”
是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成为泠舞，我在他震惊错愕的眼神中加深了笑意，继续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替泠舞不值得，说实话我一点儿都不想管你，如果不是为我喜欢的人，我不会搭理你。”
啊——这种感觉！该死得好！墨寒到底是有多天真才以为只要我活着，他就能偿还亏欠泠舞的？
有些错，一旦犯了，就永远没有弥补还清的机会。悲哀的不是犯错，而是犯错后永远无法弥补。
远远地，我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人朝我走过来，白发白须，慈眉善目，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我挑了眉看着那三人组，太上老君带着司徒明心和……老爹？！这三个人，居然又凑在一起了。
太上老君看见我眯了眯眼，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我便道：“你个死丫头片子！！还知道回来？！啊？！为了个男人你搅和的天翻地覆，你说说你还想干什么？！是不是想翻天了啊你？！”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我一怔，看着那恨不得叉腰把我骂醒的老头忍不住笑出声，他是把我当成泠舞了吧，和当时莫名其妙出现在我房间警告我的道祖简直判若两人，一听我笑，老君气的胡子都要吹飞了，还好老爹及时揽过话去：“师父，先别急着跟辞儿生气了，那位刚不是还说……要见她吗？”
这个‘那位’是谁，在场之人都心照不宣，司徒明心轻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不安好心。”
不用他们说，我也得再去见一面我这位帝父，当即便道：“别这幅表情了，又不是第一次去见他。”
最终的结果就是我被老君拉着走，而司徒明心和老爹都被无情的拒之门外，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俩都没有要求跟上来，老君也没有告诉我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只是将我带到了一扇门前，那是一扇纯白的门，隐藏在云雾当中若隐若现，十几米高的门却没有一丝装饰，我甚至觉得那是一堵墙。
“这是……？”我疑惑地偏头去看身边的老人，却发现他的神情近乎虔诚地望着那扇纯白的门。
半晌，他才低声说道：“九重天，天机阁，陛下在里面等你，这里……才是真正的，轮回之地。”
我糊里糊涂地被推进了那扇门，一进门我便愣住，在我眼前的是一条小路，很普通的小路，路两侧是苍翠挺拔的树木，这一幕何其相似，若再加上个夕阳的话，与梦中那条与白弋告别的路重合。
我一步步的往前走，那些往昔的经历也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掠过，从泠舞开始，到一个个转世，再到白落衣，以及今生的楚辞。明明都是我，但我却好似以一个过客，去看曾经的那些自己。
一路上，无悲无喜，直到尽头，我方才发现我竟再度站在了那扇纯白的，没有任何装饰的门前。
而那里还站着另外一个人，正是我那帝父，此刻他神情肃穆，眼底却噙着几分无奈，几分沧桑。
我茫然间发现那个人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天帝，但又不像是一个父亲，他的心里，装着整个天下。
他沙哑地开口，道：“这是我第二次完整地走过这条路，舞儿，你知道第一次，我看见了什么吗？”
我被他问的一愣，也被他的称呼小小的惊讶了一番，但终究忍不住好奇，道：“那您看见了什么？”
天帝沉默了片刻，转过身，伸手轻抚着那扇纯白的门，缓缓道：“我看见了未来……那个人征服了整个灵界，进军凡间，生灵涂炭。”
他口中的‘那个人’当然就是墨寒，简单的一句话让我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也明白了天帝必须除掉他的理由。
在这一瞬间，我悲哀的发现……我无权质疑他的决定。
“但在这条路上，天机阁也给了我唯一阻止他的办法……”
“舍生取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