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道向前走2017-09-08 17:223,172

  用过迟来的晚饭,朱二喝了口热茶,长长缓了口气。

  好舒服。

  鼠姑看看只剩下菜汤配料的碗盘,在心里笑笑,她家小少爷在习武后是越来越能吃了。

  当年,她再次看到朱二时,曾经病弱的孩童已经长成一个健康的小少年,小小年纪满身倔强,眼睛剔透,眼神看谁都有点挑衅的意味,吃东西不多,特别讲究礼仪规矩,一张嘴就是之乎者也。

  但你把他当个小书呆子看,也不是。

  这小子调皮得很,还有点叛逆,好奇心又重,而且很有自己的想法。

  明明被家人扔到乡下,几等于放弃,但他的眼神没有颓丧、没有无尽的委屈,更没有绝望,伤心失望是有,但更多的是不屈、是敢把天捅个窟窿的自信。

  当年朱翰星是什么样子?

  难道那么大的徐县和附近四乡八村就没有一个值得教导的聪明孩子?

  为什么朱翰星只收了朱二为弟子,把自己所学倾囊传授?

  还不就因为那小子贼精,到了老家就开始自己到处找名师,等他发现踏破铁鞋无觅处,名师就在身边时,他就把目标定在了朱翰星身上,使出全身工夫攻克其。

  一会儿捧着自己的文章当着朱翰星的面念,故意弄得狗屁不通笑话百出,就想逼朱翰星受不了张口骂人。

  见文章没有用,而他从他二叔身边摆设和书籍等猜出他喜欢格物之术,就也弄些作品来请教。

  他二叔不理他,他就抱着棉被跑去他二叔卧室门口打地铺——他二婶不跟他二叔睡一起。

  他二叔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跟个跟屁虫似的,一路还问问问,不停地问。最搞笑的是他还跟个小大人似的,想出各种典故来开导他二叔,却往往把他二叔气个半死。

  平时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都会送他二叔一份,还大多都是他亲手送,送去就磨在他二叔身边不肯走。

  对这么一个黏人、厚脸皮、聪慧、百折不挠的侄子,朱翰星就是再冷的心肝也被焐热了,更何况这个侄子的境遇还跟他类似。

  朱翰星当年有多不甘,在遇到朱二后就有多么希望朱二能把他的份一起辉煌!

  而朱二也没有辜负他二叔寄托在他身上的满腔抱负,十六岁时就过了乡试,虽不是解元,但前五的成绩已经足够自傲。

  鼠姑私下猜测,朱二在这场会试中很可能隐藏了实力,因为解元之名很可能会让他偷偷参加乡试的事提前暴露在京城朱家面前。

  是,朱二隐瞒了京城朱家他参加乡试的事,他暗中请李琨帮忙把他的考籍转到老家,再请他二叔和主支的族长找人帮他作保,就在老家所属禹州参加了乡试。

  如今朱二回京,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参加今科会试,否则就还要再等三年。

  朱二什么都不说,就是想等木已成舟,至于他父亲和祖父会不会在朝中阻碍他,那是后话。

  用朱二的话来说,如果这也担忧、那也担忧,那什么事都办不成。世道永远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如果因为前方有危险就不前行,那就怨不得别人把你的立足地越缩越小,最后甚至不得不看别人的眼色过活一辈子。

  当然,知道前方有危险,肯定要做出应对危险的方案。

  “我听说老爷他们要送你去白云书院。”鼠姑把自己刚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朱二,走过去把放在廊上的食盒拎过来,打开看看。随手把里面的饭菜挑了一些倒进自己带来的食盒中,又把那食盒放回原处。

  朱二捧茶盏的手一顿,眼中快速涌起一股怒气,但不一会儿,那怒气就给他笑了出来。

  “来之前,我们和二叔也一起推测过,因我是嫡次子,朱府的面子还要,家中对我的安排无非两种,要么是押后让我走科考正途或者谋个对家中有用却不引上面注意的小官,要么就是让我去书院念书教书。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我给朱致高让路,要用我的前途去换取他们的高升。也是,大多数家族的嫡幼子不都是当纨绔养?我们家不能出纨绔,就只能出个只会念书的老郎君了。”

  鼠姑伸手似乎想跟他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头,但刚伸出来就缩了回去,“宗族之力从不可小看。老爷和老太爷已经在朝堂站稳脚跟,如果你不跟着他们走,不服从他们的安排,那么你就要做好面对被家人为难甚至敌对的准备。”

  鼠姑犹豫了下,说出自己的想法:“会试殿试过后,不要留在京城。”

  朱二放下茶盏,很自然地去拉鼠姑的手,“留在京城有留在京城的好处,外放有外放的好处。但我的计划是暂且留在京城,至少要给圣上留下一点印象,否则想再回来就很难,老朱家再伸手阻拦一二,恐怕我终生都只能在外谋个小官。”

  “把自己放在家族的对立面不是聪明人做的事,我知道你自有谋算,但就算你和他们扯破脸皮,家族仍旧是你抛不去的包袱,且不说大少爷、老爷和老太爷会如何阻碍你的官途,一旦老朱家将来有什么事,势必会牵连你。我还是那样的想法,与其和他们敌对,不如你取代大少爷成为朱家未来唯一的希望,这样府里想不帮你都不行。”鼠姑说得冷酷,不等朱二碰到她的手,身体站起,往后退了一步,“奴先回去,等会儿再来。”

  鼠姑拎着食盒跳墙离去。

  朱二收回右手,抬起,搔了搔自己的额头。

  他和鼠姑两个也是笔算不清的帐。

  他六岁时,他娘才请人给他开蒙,可因为先生夸奖他,他娘就抽打他手心,让他在大冬天罚跪。之后他就病倒,差点病死。

  那时为他看病的好几位大夫都说他没救了,他娘那时才慌了。

  后来也不知谁给她出的主意说要冲喜,他娘就暗中物色身家清白适合的女孩。

  他外祖母知道了这件事,就把鼠姑送了来。

  据说外祖父对鼠姑家有恩,偏外祖父已经离世,他们无以为报,听说陈家在为外孙物色八字相合的冲喜媳妇,就把鼠姑八字送了去。

  算命先生说鼠姑的八字好,安宅持家旺夫。

  他娘就急急忙忙让他外祖母把鼠姑送到了朱家。

  但这样的亲事,朱家的老古板们怎么可能承认?他们看不上鼠姑的家世,认为走镖的都是下九流,还是武夫家里出来的姑娘,绝不能做朱家媳妇。

  堂没有拜,当年十岁的鼠姑就这么不清不白地被送到他身边。

  鼠姑人实在,家里人说送她是来报恩的,她就把他当恩人看、当亲弟弟看,每天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他,慢慢的竟真的把他从死亡边沿给拉了回来。

  那时,身边人都告诉他,这个英气勃勃的女孩就是他的妻子。

  他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虽然他那时还不懂什么叫妻子,但等他身体好后,他就真把鼠姑当自己的妻子看,还闹着要跟她拜堂。

  可等他身体情况稳定,他娘就把鼠姑送走了。

  他娘当时还跟他说,鼠姑没跟他拜过堂,不算是他的妻子,而且鼠姑身份也不够做他的妻子,所以家里必须送她离开朱府,这样对鼠姑也好。

  他那时什么都不懂,还以为鼠姑回了家,为此他还怨过鼠姑,觉得对方走也不跟他说一声。

  可事实上,一个以冲喜名义被家人送来的好人家姑娘,怎么可能在进了人家的门后,再什么事没有地被送回去?

  直到他十二岁被送回老家,才知道早在六年前,他娘就把鼠姑送到了这里,而且还跟庄子上的人说鼠姑只是侍候二少爷的大丫鬟。

  至于侍候二少爷的大丫鬟为什么会被送到乡下庄子,哪怕不明说,别人也会猜这丫鬟是不是做了什么重大错事。

  如果不是鼠姑从小习武,才十岁的她,命都被搓磨没了。

  期间,忍无可忍的鼠姑趁看管她的人不注意逃出了庄子,一路女扮男装乞讨跑回京城,可她家人本就因为报恩把她送出去,可以说这个女儿送出去就相当于了结了和陈家的恩情。

  如今鼠姑跑回来,那么这段恩情不但不能了结,他们家反倒要欠陈家更多。

  于是鼠姑家人把鼠姑绑了,也没知会陈家,就悄悄送去了朱家。

  再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朱二并不知道详细,鼠姑从没有跟他说过。

  但从小在府中长大的高虎告诉他,鼠姑就是在那时候脸上被划了一道大疤,又被强迫入了奴籍。

  入了奴籍的鼠姑再也逃无可逃,除非她逃入深山老林,但她那时也不过才十一岁,一个小姑娘要怎么在深山老林中生活?而且一旦被人发现她是逃奴,那下场绝不是任何女子能承受之。

  他不知道鼠姑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又被送回朱府老家,又是怀着什么心情在庄子里跟下人一样干活,再次看到他时又是什么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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