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秦羽正站立在青霄峰顶,天眼古楼的最高层,江山阁。
渡江山一役胜利后,他并没有返回龙城,而是以回家探亲之名回了天眼楼。
再看到这熟悉的园林时,他不由得感慨万千。自从天下乱局展开后,他常年在外,每一次回天眼楼,都披着不同的外衣,做着看似不同,实际上千篇一律的事情。
从江东一事的凶险,到探索海外,再到龙城夺权,真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一路上,跌跌撞撞,秦羽可谓是用尽了阴谋阳谋,才走到了最后。
他很疲惫,非常疲惫,为了天明,为了天下,他已经付出太多太多。
几缕白丝夹在黑发之中,虽然不怎么明显,但钟林等人还是发现了秦羽的憔悴。不过他们一个个都没做声,他们知道,让楼主好好休息才是真的。
他们此刻正忙着一件事,那就是天榜的重新排名。按照天眼楼的计算,最多不过两三个月,燕洛定然大败,运气好可以退守西南高原,运气不好,那就是亡国。届时,天明和大齐将进入一个平稳期,看似秦羽已经完全掌控了大齐朝廷,但是大齐的始终是大齐的,不可能因为秦羽一句话,人家将国家拱手想让,龙剑宇若欲一统天下,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秦羽此番回天眼楼调养,也是为了此事。待到燕洛大败,他自回进明都向龙剑宇带去大齐的停战诏书,商讨关于燕洛利益的分配。
试问两个天明阵容的人谈利益分配,大齐还怎么活?
望着窗外翻腾的云海,秦羽长舒了一口气,经过几日的调养,他的眼神中少了一分疲惫,那一抹精芒再次重现。此刻他心中正思索着燕洛战败后,天明大齐两国关于燕洛利益划分的事情,要怎样才能让大齐神不知鬼不觉地吃亏,这的确是个技术活。
突然,他感觉后背贴上来一具柔软的身躯,一股清香入鼻,让人神清气爽,腰身已经被两只玉葱般细腻的双手抱住。
“沐灵……”他轻声呼出这个朝思暮想的名字。
“羽郎。”苏沐灵默默地搂着秦羽,将头靠在秦羽的后背上,感受着此时的温暖。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仿佛要一直到天荒地老都不分离。
半晌,秦羽转过身,将苏沐灵搂入怀中,看着未婚妻绝美的容颜,秦羽眼神中流淌着温柔:“沐灵,我回来了。”
“嗯,我知道。”苏沐灵依偎在秦羽的怀抱里,脸上升起了几抹云霞:“这次我可不允许你再跑了。”
“我不会再跑了,就在这天眼楼…不,你选地方,我陪着你。”秦羽抚摸着苏沐灵的头,笑盈盈道。
“天眼楼也罢,江东也罢,只要有你陪伴,都行。现在以你的身份,明都就算了。”苏沐灵柔声道:“我更关心一件事情,你得给我答复。”
“什么事情?”秦羽温柔问道。
“我们合适成婚?”苏沐灵问出了心中压抑很久的问题,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秦羽,目光中带着期待。
“等天下……”秦羽还没说完,就被苏沐灵捂住了嘴。她摇摇头:“不要再说天下太平什么的,我已经等了很久,不想再等下去了。我今年二十岁了,已经个老姑娘了。”
听着苏沐灵的话语,秦羽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猛地一颤,但他还是忍住了。
“相信我,天下太平不会很久。”
“那你得给我个具体时间。”苏沐灵有几分懊恼,但她也不是不明事理,她能够体会秦羽的心情。
“两年之内,行吗?”秦羽试探道,苏沐灵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满怀期待地看着秦羽。
“一年半……可以吗?”秦羽眉头上起了冷汗,但苏沐灵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一年……最低了,我不能保障大齐会心甘情愿被天明吞并……”秦羽抹了一把冷汗。
“好,就一年!”苏沐灵嫣然一笑,再一次搂住了秦羽,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我要你整个天下的太平作为我们的见证!”
“好嘞!”
……
“公子,已经查明了。”钟林将手里厚厚一叠情报放在江山阁的主位上。
“怎么样?”秦羽随手拿起一份情报,浏览了一二。
“我们发现了一段秘辛。”
“嗯,说说看。”秦羽低头看着情报,见钟林有有些迟疑,抬起头:“秘辛有什么问题吗?”
钟林摇摇头,严肃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请公子无论如何都要冷静听到最后。”
“什么啊?我你还不清楚吗?”秦羽笑笑,示意钟林尽管说。
“好。”钟林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开始说道:“袁浩的父亲,本名秦独醉,实际上为公子的爷爷,当朝太傅秦寰宇的私生子。”
“你说什么?”秦羽脸色突变,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确认调查清楚了?”
钟林点点头:“此事绝对是真的。”
秦羽脸色阴晴变化不断,终于恢复了丝毫往日的拼劲,挥挥手示意钟林继续说。
“公子,需要说说秦独醉的事情吗?”钟林问道。
“你说吧。”
“嗯。一切要追溯到五十几年前,那时的太傅还未入朝为官,志在走遍天下,精进书法。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燕洛沧州邂逅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两人海誓山盟,相约一统走天下。但女子的家族不同意,看不起当时的太傅大人,于是两人约定私奔,一路跑到了西海州,在一个村庄里,安顿了下来。
“他做了村子里的教书先生,方圆几十里的学子都在他这里学习,衣食也算无忧、次年,女子给他诞下了一个儿子,他亲自取名为独醉。但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也彻底击垮了这个幸福的家庭。女子的家族来人了,女子为了抵抗家人,不惜以命相违,最后死在了太傅的怀里。在得知太傅身份后,女子家族的人不敢再造次,而是联络了天明秦家,将太傅送了回去,两家为了名声,不在张扬此时。而孩子,就留给了西海州一个梁姓本地人养大。
“二十年后,秦独醉长大成人,继任了私塾,安心地当着一个教书先生,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没多久也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袁浩。”
“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恐怕袁浩一辈子都不会关注自己的身世。在袁浩六岁那年,海上的流寇血洗了他们的村庄,袁浩的母亲死在这一战里,只有少数人在秦独醉的带领下逃了出去。但是,他们的噩梦并没有结束。
“荡寇军没有追上海寇,无法向朝廷交差,只好将目光投向了这群难民,将其全数关上海寇的罪名,发配南蛮修路。秦独醉最后也是死在了南蛮。
“袁浩运气还算好,被一个老兵收养了,这位老兵姓袁,从此以后,他便改名为袁浩。”说到这里,钟林停住了,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公子都知道了。
秦羽沉默着,眼神中挣扎着,半晌,长叹一口气:“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这段往事,谁也不要再提。”
“是。”钟林道,转身离去。
“等等。”秦羽站起身,拿起桌上那一沓情报,递给钟林:“把这个处理了。”
“公子……不看看吗?”
秦羽摇摇头:“有些东西,我不想知道。”
“好吧。”钟林接过这些情报,认真道:“我保证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些事情。”
“最好。”秦羽坐回了位置上,眼神有些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林迟疑了一会儿,但安慰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只得长叹一口气,离开了江山阁。
对于钟林,他知道的还要多一些,那就是当年血洗村庄的流寇,并不是流寇,而是海域都护府的人。他知道,这一点袁浩也清楚,之所以对天明含有如此大的恨意,也是来源于这一点。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就让这往事烟消云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