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娘的眼睛,杏眼含春,什么时候看着,都是水光幽幽的。
冷天薇不喜欢她的眼神。
她总觉得,在那层水光后面,还藏着别的东西。虽然暂时她还没瞧出来那究竟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元生,你们家住得远吗?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白三娘摸了摸他的头,怜惜地问。
“嗯。”元生一边啃烧鹅腿,一边点头。
他嘴里忙得不可开交,只能用眼神代替回答。
“慢点吃、慢点吃,”白三娘见他这模样,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好久才接着说:“这样吧,你把家里的地址告诉我,下回店里有什么新菜,我就叫伙计送一份去,给你试菜好不好?”
“不用了,”冷天薇一听,不等元生回答,立刻出言拒绝道:“我们家住得远,不方便的。”
“我叫人给你们送去,这还能有什么不方便的?咱们家的贵宾,都是这个待遇。”白三娘笑得人畜无害。
“我们家不在市里,就不麻烦你们了。”冷天薇的态度很坚决。
“冷小姐,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没有恶意的,纯粹是喜欢你家小阿弟。”白三娘见状,有些紧张地解释着。她这种小心翼翼,有着超乎常理的谨慎,使得冷天薇更加起疑。
“白老板,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问你,希望你不会觉得冒昧。”冷天薇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了直言不讳。
“什么问题?冷小姐你尽管问。”白三娘笑着回应。
“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家元生?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罢了。”
冷天薇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她这话一出,白三娘的脸上顿时起了些许变化。
“我……”她大概没想到她会直接这么问,神情不由有些尴尬,愣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说:“真没想到,我竟然表现得这么明显……冷小姐,不瞒你说,其实我……我是嫁过人的。”
“哦。”冷天薇并不意外,白三娘一看便有一种熟妇的风韵。不过,这和她喜欢元生有半毛钱关系么?她想不通!
“我从前在南方,后来才到的这里,”白三娘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奶茶杯子,好半天才自顾自接着说道:“我和我丈夫,是自由恋爱。那时候家里人不允许,我就和他跑出来了。从南方跑到北方,又从北方跑到东边,四处奔波着讨生活。日子很苦,很清贫,但我过得特别开心。”
“后来呢?”哪个少女不怀春?故事一旦开始,总叫人特别入迷。冷天薇听着听着,就忘记了初衷。
“后来……”白三娘的神色一黯,眼神望向虚无的远处,许久才说:“我喜欢江南,所以他就带我去了江南。我们在苏州郊外,建了一座临水的木屋子,在旁边栽了许多许多的桃树和杏树……等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就开花了,一树一树的花,还有我们的孩子……”
“孩子?”直觉告诉冷天薇,这绝不会是一个温暖的故事。
“是啊,五月的时候,他在我的肚子里,我都能感觉到他在动。”
白三娘陷落在回忆里。她的手抚在自己空空的肚子上,眼睛却望向了仍在狼吞虎咽的元生。那眼神里,有种属于母亲特有的东西。
“你的孩子……多大了?”不知怎的,冷天薇心里有点忐忑。
“他要是还在世,也该有你家阿弟那么大。”说罢,白三娘突然落泪,她掏出帕子,擦得伤情。
“你是说……他……”冷天薇最见不得别人哭,顿时跟着难过起来。
“七月的时候,有一天我说要吃绿豆汤,他就特地跑去街上给我买绿豆。谁知,他才走了半个多小时,我家里人就突然出现了。他们把我抓回去,我不肯,就和他们拉扯起来,结果我脚下一滑,从坡上失足摔下去,孩子……孩子就……”白三娘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捏着帕子嘤嘤地哭了起来。
“那、那他呢?他回来了吗?他有没有去找你?”冷天薇听得入迷,心都揪成了一团。
“我被他们带走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回家的火车上。等我们再见时,已经是两年后。他说什么也不肯原谅我,他说是我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什么?他怎么能这样!”冷天薇一听是这么个结果,顿时愤怒起来:“你没有解释吗?他太无情了!孩子没了,你肯定比他还要难受啊!他怎么能这样责怪你!”
白三娘听她这样说,立刻一把抓住她的手,梨花带雨地恳求道:“冷小姐,现在你知道我心里的苦了吗?我喜欢你家阿弟,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与我那苦命的孩子一般大。希望你不要认为我有恶意!”
“我……白姑娘,我真的不知道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冷天薇果然心生愧疚。
“以后叫我三娘吧,这样显得亲热些。”白三娘抬手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丝笑容,哽咽道:“冷小姐,今天有你陪我说说话,我这心里舒服了不少。我这人平常也没什么朋友,遇事身边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叫我天薇吧,三娘,如果你不嫌弃,我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找我便是,只要是我帮得上的,我一定帮!”
冷天薇一向热心肠,白三娘这三哄两哄的,她就彻底卸了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