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被乌云遮挡，光华若隐若现。
虫儿鸟儿声音清浅，兴许是因着那座城的力量影响，这四周的露珠草片等一切可以折射光源的东西都弱了许多。
光线减弱，肉眼可视度也降低了不止一点，无端端得让这树林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东越从黑豹的背上下来。
他望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那声音点点不甚清晰，可是他到底修为高妙，连那老远的脚步声都听得清楚，并且还从这脚步声中听出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一盏玲珑转鹭灯带着微弱烛光闯进了这朦胧黑夜。
层层黑夜，蒙蒙心间。
烛火摇动，热气转动轮轴，烛光将剪纸的影子投射在灯布上。
显出一幅山水如画的景色来。
这盏转鹭灯的灯杆灯架灯布等等材料都质量上佳，连着上边的图画虽说没有大家水准，可整体还是看得过眼的。
道人不由暗赞了声，心道莫不是差点以为今年看不到了，竟然觉得这盏花灯格外的好看，好像天边的明月一般。
像是浊世清辉，好比人间绝色。
当然。
还有那提着灯杆，立于黑暗中的那人。
那人的目光正好迎向东越，往前踏了半步，整个人也从黑夜中露了出来。
“师兄。”
明流正色道，声音夹杂着丝说不出来的惊喜，以及总算找到人了之后的轻松。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又太过喜悦，眼里好像带着笑容一般，竟让东越都不由愣了愣，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该回答。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索性不是工作时间，便是这么沉默的对望，也绝对没有人会来吐槽。
噢不对，这里还有一头豹子正眯着眼睛盯着某人，若不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对面那人，只怕当场就要喷出火来好好地教训这人了。
烧成了黑炭，看他还好不好意思站在这里。
“师弟。”少顷，东越方才回神，轻咳了声掩饰住自己的失神。
黑豹喘着气，眼神不善，明流看在眼里，随口道：“师兄我新物色了一只特别好看的鸾鸟，你若是喜欢，送你可好。”
小黑：！！！
它登时惊了惊，努力装出来的吓人面容都收了回去，很是委屈地看着自家主人，垂头丧气，豹尾下垂，前爪也蹭了蹭地面，发出点点吱呀声。
“好了好了，师弟吓唬你而已的。”东越轻笑了声，摸了摸小黑的脑袋，赶忙安慰快要哭出来的小黑。“小黑胆小，师弟你别总是吓它”
听到自家主人给自己撑腰，黑豹尾巴又翘了起来，得意洋洋。
明流不置可否。
东越自然地接过明流手里的玲珑转鹭灯，举高了些，看着上边的图画心情愉悦。那图画并不复杂，花灯之上也容不得多大地方，因而只绘了一面青山，一弯碧水。
还有两交颈缠绵的鸳鸯而已。
没有什么比上元节从险地出来之后看见这么一盏充满暖意的花灯来得舒服了，虽然，虽然那图景好像有些不适……
他指头摩挲着上边的纹路，线条，“今年这家的花灯做得不错。”
明流脸一红，点点头应了声。
东越心尖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原来明流第一次在上元节送花灯给东越的时候，是两人第一次在外度过春节的时候，当时正逢节日，两人走在街上。
两人都于修行上有着不错成就，除开资质悟性上佳之外，花费在修行上的时间亦是有些年头，平日里在洞天灵山中清修，这上元节大多都在修行中度过。
街边美景，灯火耀眼。
猜了灯谜，吃了元宵，最后之余明流给了东越一盏花灯。
咳咳，准确来说是一盏有些，有些，在审美上出了偏差的花灯。
式样确实是时下流行的那种，材质也是好材质，只不过上头的图案字画等等等等都有些……不堪入目。
东越虽然常年清修，可这审美还是没有毛病的，提了句这花灯好像有些不好看。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明流的神色立马就变得很是难看，而后艰难吐出了句这是那家灯铺学徒做的，这花灯技术还没学到家。
东越也没在意，不过盏花灯而已，然而此后过了许多年，每年那盏花灯送下来，他哪里会看不出来那花灯其实不是什么灯铺学徒做的，之前那不过是明流所说的推辞而已。
不过看破却也不好说破，到底是一同共事的好友，若是因此让明流感到尴尬却是不美了。
不过这一年年的花灯下来，那“灯铺学徒”做的花灯却是年年有了进步，从最开始的纹路都不规整，到后面的长足进步，足可见那“灯铺学徒”，该是有多么认真。
今年这家的花灯做得不错。
这对于明流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赞美了。
他心情不错，东越执着花灯，灯光映照下，显得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不止一点。
只不过他还是对着刚才冲着他发出丝敌意的黑豹道了句。
“我真物色了。”
……
欺负豹子有意思吗！还让人让豹子活了，气哭。
离开了那座城的法禁界域中，玄玉台的信号也有了，玉屏闪烁，东越点了点。
从前我是个王者：上元佳节，快乐呀。
东越莫名有些心虚地看了明流一眼，在察觉到身旁师弟没有异样的时候松了口气，忙是回了句你也是，上元节快乐。
然而一旁的明流心里早就想要开始砸人了，从前是个王者，呵，现在怕不是躲在哪里见不得人。
他下意识的重了几分语气，道：“别看了。”
东越：“？”
明流也觉得有些重了，又解释道：“对视力不好。”
“哦……”
东越抿嘴笑了笑，收好玄玉台，两人一豹一同从树林走出。
和着那一盏玲珑转鹭灯。
风轻轻流动，云缓缓归去。
暖黄色的灯光照破了无尽黑暗。
无边的暖意从心底生出，很是自然，就像是这一天千千万万过节团圆的人儿一般。
他想。
偷个懒好了。
反正那事也不急于一时，某些人应该不会这么巧就跑去了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