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到哈尔滨的高铁,一路带队员们奔赴冬训大本营。路上,朱教练把印有房间分配的表格发给了每位队员。因为手机全部要上交,队员之间,与教练之间,联系全靠房间内部电话了。林安东和高元祥,被教练组分在了一个房间。12月,31天,要朝夕相对,一同吃住吗?
奇怪的是,接收到了房间名单,林安东和高元祥都出奇的安静,没有任何一丝的质疑声和要换房间的要求。倒是小嘉兴一直在抱怨,说不要跟菜头一个屋子,说他的打鼾声会镇倒屋顶。
朱教练小声跟高至春嘀咕,“林安东跟元祥,最近好像关系不错。拿到分配表格,都没有异议呢!”
高至春不敢轻易赞同,“这只能证明,他们的心思,现在有一半是放在训练比赛上了。”
朱教练笑了,“这已经要谢天谢地了,现在的猴子,怎么可能跟我们小时候一样听话啊?”
高至春点点头,“是啊,我们小时候,训练不认真,比赛硬逞能,稍微一点点的任性,犯一点点错的话,教练都会一脚直接踢飞咱们,现在的猴子,不能这样对待他们了。”
“你说要是咱们,把之前教练的方法拿过来用,这些猴子不会去告咱们故意伤害吧?”朱教练给高至春抛出一个机具诱惑性的问题。
高至春真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了。其实冬训,不只是针对队员,对教练也是一个反思和总结的过程。现在的队员,张嘴闭嘴谈的都是个性,兴趣,自我价值;而20年前的队员,首要的是态度,要团结刻苦,要爱国敬业,要尊敬师长。利益和光环簇拥下成长起来的一代,换用中国古老的师徒教导关系,合适么?
冬训基地场馆一流,食堂一流,但是住宿条件,却远远超越了所有队员和教练的想象,这里简直是70年代的建筑,80年代的房间陈设。四层高的火柴盒形状建筑,红砖楼,没有电梯,一层常年出租给了冰球少年班,二层是训练基地的办公室和职工宿舍,所以教练组管理组和队医组住三层,队员们集体被安置在了四层。习惯出门了飞机托运行李,酒店有电梯有门童的队员们,这次被教练组坑惨了。每人两只大箱子,只能自己扛到四层。
小嘉兴冲着朱教练撒娇抱怨,“您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我就少带一只箱子了。”
朱教练却一身轻松的笑着回复,“谁让你们这些猴子,各个都那么臭美,衣服化妆品一堆!”
是啊,队员们除了运动装,还需要其他随身品吗?不过朱教练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高至春,每人两只箱子,为了防止万一,最好还是搬上楼之前,开封检验一下。
高至春大喊一声,“都先不要上楼,你们的箱子全部自己打开,摊到地上来,教练组要仔细检查一下。”
完蛋,小嘉兴被菜头狠狠的踢了屁股一脚,都怪他多嘴,害得大家万一私藏点什么装备的话,现在都要被高至春没收了。
几十只箱子挨个打开,几位教练立刻变身警察,细枝末节处也搜了个清楚,藏进靴子里的手机,卷进毛巾里面的手机,总共没收了23只。
高至春忽然看看朱教练,柔柔鼻子,借机小声问他,“我们试试怎么样?”
朱教练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但又接着使劲的摇头,“不行不行,这会儿刚刚没收了他们的手机,再施以重刑的话,他们不得造反啊?今天绝对不行。”
高至春笑了,“这么怕他们,以后我们要怎么活?”
林安东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私藏品被搜出来,于是心安理得的坐在角落里发呆,不自觉的就注意到了高教练和朱教练在窃窃私语,心里忽然有种幸灾乐祸的预感。
高至春击掌三次,高喊一声,“大家安静啦,刚刚,被搜出违禁物品的队员,今天要收到处罚,方式有两种,你们自己选。”
猴群里面立刻一阵小骚动。坐了一上午的高铁,猴子们都喊着腰酸背痛了,还要罚?冰天雪地的,该不会让猴子们出去跑圈吧?似乎这一刻,猴子们都在等待高至春赶紧公布,到底有哪两种处罚方式。
高至春大声宣布,“第一种处罚方式,就是拎着你们自己的箱子,一层到四层,十趟!”
猴群又一阵骚动,抱怨声连连落地。
“箱子那么重!会压断胳膊的……”
“今天还不算冬训正式开始,明天才是啊。”
林安东却在小声嘀咕,“大家就先听听第二种方式吧,没准会很有趣的。”
果然,高至春接下来的话十分有趣,“第二种处罚方式,就是你们这些猴子,都给我撅起屁股来,让教练组每个教练都飞一脚过去,解解气。”
菜头嘟着嘴,“教练,这不好吧,多丢人啊。”
小嘉兴也叽咕着,“您这明显就是要罚我们跑楼梯嘛!可能不能不拖箱子跑啊?胳膊真会断。”
高至春摇摇头,严厉的回答,“不能讲条件!不过?你们可以自由选择!”
徐磊举手报名,大喊着,“我认罚,第二种。”说完,徐磊果然半蹲下,双手捂住双膝,屁股撅起来一米高,“教练,来吧!”
小嘉兴难以做出选择了,举棋不定,左顾右盼的,“唉吆到底怎么选啊?”
但此刻,场面似乎有些一面倒了,队员们纷纷效仿徐磊做出了选择,没错,是第二种,挨踢!平均身高超过180的猴子们排成一队,全部都撅起屁股来,教练顺序出脚,狠狠教训这群猴子,这场面也是历史性的奇迹了。
朱教练跟高至春竖起大拇指,点赞。高至春笑了,这次,高至春也是战胜了自己。他笃定,猴子们是爱自己爱整个教练组的每一位教练的,像爱自己的父亲一样的爱他们,有时候,打也是爱,还可以拉近距离感。中国人,这种师徒之间的情分传承了几千年,重新提起来,尤其对集体项目,可能会有意外的收效。可爱的猴子们,教练也在跟你们一起成长。或许以后,还会有更加奇葩又新鲜的处罚方式,看你们谁再敢调皮!
高元祥和林安东都是乖孩子,在高铁上就主动交出了手机,也没有私藏备用。俩人被分配在了走廊最尽头的一个房间,于是拎着箱子最先进了房间。呵呵,难道教练组是怕他们深夜打架会吵醒其他队员吗?冬训,折磨人的冬训,今天只是开始而已。
林安东和高元祥默默无声的先后进了屋,四只大箱子几乎占据了整条房间过道。房间真是太美好了,窗帘布是棕色灯芯绒布的,床头居然是80年代港片里面的酒红大花图案,地毯潮乎乎散发着一股子霉味,被烟蒂烧焦的好几处都是黑洞。
高元祥踢了一脚林安东的箱子,“这些东西都靠墙边吧,不然房间怎么小,要翻床进出了。”
林安东也踢了一脚高元祥的箱子,“我的床,不许你碰一下。”
“那你靠窗,我睡里面这张床。”说完,高元祥倒在了床上,“啊!”一声尖叫,整个人僵住了。
林安东惊讶的问,“你怎么了?不会是刚刚被教练们踢残了吧?”
高元祥要哭了,“这个床,太硬了!”
林安东屁股坐下去试了试床的软硬,偷笑了,“你要不要去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有没有裂缝?”
高元祥冷冷哼了一声,“喂,你还是先想想,晚上怎么睡吧!这可是棕做的垫子!你之前应该没睡过吧?”
林安东也傻了,是啊,这么硬的垫子,自己活到这么大还没睡过一次呢,31个慢慢长夜,到底要怎么熬?“邢主任到底是怎么想的?酒店是他特意安排的吧?现在,想找这么一家特色酒店都不容易的吧?”
高元祥点点头,“那倒是,这种条件的酒店,县城里面应该都不多见了。”
林安东不禁好奇的问,“你们之前的冬训,也这么辛苦吗?”
高元祥趴在床上,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叹了口气,“冰球队最惨的时候,还住过四人间,两张一米宽的上下铺,跟大学生的宿舍一样,洗澡都只能去浴室排队洗,卫生间也是每层只有一个。冬天开窗太冷,走廊里不透气,厕所里飘散出来的味道难闻的要命。幸好那时候年轻,住的差一点也没觉得怎样。有时候训练累了,食堂里的饭菜太难吃,朱教练就会自己跑去菜市场买排骨买酸菜,回来炖一锅粉条给我们打牙祭,那时候,每天都不觉得累,每天都很开心……”高元祥说着就睡着了。
林安东一副羡慕又妒忌的表情,“原来,我错过的这六年,你们这么幸福。”是啊!离乡背井的林安东,多么羡慕高元祥他们这群一起长大的猴子。那时年少,只有梦想,没有负担,真好。